四娘子拼尽了全力扔过来的酒盏,力度不小,纵然是韩世子,也被砸得头晕目眩,被陆鸳抱在怀里,包裹住了脑袋,方才从晕眩中清晰了一些,正欲直起身,脸突然被一双手捧住,长这么大除了父母之外,从未有谁敢摸他的脸,但没有他想象中的怒气,脸颊被一双细腻的小手轻轻地触碰着,又软又暖。
“表哥,你别…傻看着我啊,你说话…”
听她开口,他又有了眼冒金星的感觉,呆滞了几息的眸子微微一动,恢复了清冷,想让她闭嘴松手,目光抬起来,意外地陷入了一双焦灼的眼眸内,跟前的这双眼睛太熟悉,以往里面全是狡诈,此时的眸色倒很陌生,满是着急和担忧。
应该是吓到了…
“没事。”韩世子动了动,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在她怀里,想要起来得有个着力的地方,手伸出去,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借此坐了起来。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左右围着,郑氏少有的失态,跪坐在地上嗓音都抖了,“如何了?疼不疼…”
国公爷脸色也苍白,急着问:“有没有想呕的感觉?”
韩世子摇头,“没有,父亲母亲不必担心。”一个茶盏,还砸不死他。
疼还是疼的,这样的力度若是落在她小狐狸脸上,容貌都得毁了,庆幸自己动作快,不然他这辈子都要面对一个丑八怪。
众人见他神智清醒,松了一口气,大夫没那么快赶过来,个个都看向了身后的罪魁祸首。
四娘子把茶盏砸过去的一瞬,心头是打定了主意要陆娘子为她陪葬的,她没想到世子会替陆家娘子挡。
她性子虽跋扈,但心里还是有一把秤,大房的三个兄长和三娘子她是万万惹不起的,如今她一盏茶砸了国公府的世子,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四娘子瘫在地上,慌忙赔罪,“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害兄长…”
“你想害的人是我。”陆鸳一只手还扶着世子的胳膊,皱眉一皱,扭过头突然打断她。
她生活在云州那等小地方,没见过世家高门内的跋扈小娘子,头一回见,厌恶至极,沉声道:“若非世子替我挡下来,我不归西,也得一辈子残疾。”
她来到国公府后,态度一向温和,从未在长辈面前大声说过话,韩世子没说错,那确实是她伪装出来的端庄。可如今人欺到了她头上,要这端庄也没什么意思了,她的人生道理便是以牙还牙。
她不能与四娘子一样像个疯狗,扔她一个茶盏在头上。
但世子头上的血不能白流,陆鸳同样拿起木几上的茶盏,里头的茶水还是滚烫的,抬手便泼在她脸上,顾不得周围的惊讶的目光和四娘子的尖叫,平静地道:“定亲之前我只是贵府的客人,我一没招你,二没惹你,你不过觉得我麻雀要变成凤凰,心里不平衡罢了,便来要我命。我不是软柿子,别妄想来捏,嫁不嫁得了国公府,配不配得上表哥,不是你一个隔房的庶女说了算,收起你那些骄纵,将来我若真嫁进来了,头一个便不会饶了你。”
她嗓音平稳,却不失严厉,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楚。
国公爷与郑氏听进心里,心有灵犀地对望了一眼,看得出来,两人的眼睛明显亮了亮。
这门亲事来得突然,几乎没给他们任何准备,是自己儿子把人家的名声先给毁了,作为父母只能去提亲。
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不同于旁人,将来要挑起大梁,郑氏也曾担心,陆家娘子样样都好,可唯独性子软绵,将来到了国公府,怕她应付不来。
如今是彻底放了心,这样的言辞和胆识,将来没谁能欺负到她头上。
瞧见四娘子那一身的茶水,国公爷不仅没觉得有何不妥,面上还隐隐露出了一丝骄傲,手指头点了点四娘子,“真是不知所谓,又毒又蠢!你能与陆家娘子比?你哪一桩比得过人家?”国公爷护起短来,没有任何差别,当着陆鸳的面,毫不介意地夸,“样貌、品行、本事,你自己瞧瞧,哪一样比得过,你还不甘,你有什么资格不甘……”
陆鸳:……
她,她也没有那般完美,一盏茶泼过去,陆鸳没想过会有好结果,毕竟身处国公府打狗还得看主人,没想到会被夸,还夸得如此夸张。
陆鸳脸颊红了红,不敢去看余光里世子转过来的眼睛,心头八成正在腹诽。
国公爷继续道:“今日若不是世子替陆家娘子挡下来,你就是剥一层皮也不足以弥补你的过错。”
这事该结束了,国公爷打发阮嬷嬷过来,下了最后的通牒,“把人带下去,她要再来闹,不用通传,收拾好东西,给她父亲送去。自己的女儿不养,丢在我府上算怎么回事?我可没那么个脸让她丢…”
阮嬷嬷把人往外拉,外头的大夫也来了。
没有人再管四娘子,个个都紧张地等着大夫诊断。
大夫上前查看了一阵伤势,后脑勺靠近颈脖的地方,肿出了好大一块,上前询问了一番世子,有没有恶心头晕的症状,见其回答时目光清明,神智也清楚,便交代道:“伤在脑袋,可不能大意,这几日世子卧床歇息,不宜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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