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子也还没睡,陆鸳离开时对他说的那句‘你等着’,在他听来便是赤裸裸的叫嚣。
因为她的突然造访,他泡在池子里不敢起来,以她在他心目中的人品,突然冲进来很有可能。
在听见净房外那道熟悉的‘魔音’时,唇瓣上曾一度让他心跳失衡的触感再一次传来,天不怕地不怕,竟在那一刻有了紧张,下意识背过去了身子。
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阿树过来唤他,他才披好衣裳走了出来。
春意越来越浓,夜里的寒凉日渐退去,他天生体热,屋子里的地龙早就撤了,本打算就那么披着单薄的衫子坐去蒲团再看一会儿书,等头发干。阿树收到了外面小厮禀报,又进来道:“主子,陆娘子今夜想必真有什么要事。”
韩世子:……
“什么意思?”
阿树道:“陆,陆娘子说还会过来…”
话音刚落,两人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声,韩世子没有思考的功夫,立马起身去里屋找了一件披风搭在身上。
刚穿好,外面的动静声已到了门口。
“进去!”陆鸳没什么耐心,捉奸这件事情原本不是该她这个外姓人干的活儿,可奈何一个连她一句完整的话都不想听,另一个嘴贱骂了她。
从明月轩到世子的见山堂,一路都很幽静,为了国公府的名声,陆鸳没让两人发出声音,静悄悄地到了世子的院子,几乎没有人知道。
人带到了,便没有必要再藏,单手拎着四娘子,把人往韩世子跟前一扔。
凭他韩世子的聪慧,应该一眼便能看出来出了何事。
对上他阴沉沉的脸色,陆鸳解释道:“我原本是想告诉表哥,三娘子的院子里今儿夜里来了贼人,可表哥不想听我说话,我只能把人给你带过来,放心…我嘴巴一向很严,不会把今日的事说出去。”
旁人家里的家事,她不便参与,至于他这位国公府的世子会如何处置偷人的妹妹,她就不好留下来再听了。
转身往外走,没走两步,韩世子盯着她,质问道:“你去哪儿?”
“回…”‘家’字没说出来,及时改口,“院子。”
韩世子同阿树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关门。”
阿树即刻会意,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怕今夜谁也不能离开房门半步,在陆鸳走出去之间,阿树先一步跨出了门槛,“啪——”合上了门扇。
陆鸳:“……”转头看了看缩在她身后的宝珠,连她都看出来了今日的韩世子大有要灭口的打算,便也明白此时是走不了了,只能回头。
但总不能与一对野鸳鸯站在一块儿,陆鸳想了想又走上前,立在了韩世子身旁。
头上的发带被她扯下来绑在了四娘子手上,此时发髻下的一头青色全都散在了肩头,韩世子斜眼瞟了一眼与他并肩而立的人,默了默,到底没说什么,转头看向跪在跟前的一男一女。
两人的衣衫即便穿好了,可依旧看得出来凌乱。
世子的目光先看向了四娘子。
四娘子这会子全然没了往日的嚣张,头垂在胸前,不敢抬起来,且头发散落后挡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清容颜。
虽说世子对自己这位四妹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但作为兄长,那身形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除了韩千君,他与府上的几位姑娘都不是很亲近,对这位四妹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儿时没要到糖果,便摔碎了碗筷的那一幕。
他不喜欢闹腾的人,更不喜欢不讲道理的,眼下…她是连规矩廉耻都不要了。
世子的脸色称不上愤怒,很失望,同时眼里带了几丝鄙夷。
四娘子能感受到世子的目光停在了她身上,她没想到陆鸳会把她和许公子带到大兄长这里来,与其面对这位一脸孤傲的兄长,她宁愿见的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
国公爷和夫人虽也威严,可到底是长辈,她做错了,被骂一通,到底会替她解决问题。
世子兄长不一样,身上的优越和清冷极具压迫,被他盯一眼,都会觉得自行惭愧,担心被他看低看扁了。
今夜她犯下了如此大的事,想必在世子兄长的眼里她已经一文不值了。可那又如何呢,自己不能在娘家待一辈子,早晚要嫁出去,怪就怪自己出身不好,爹娘不争气,没有给她像韩千君那般二嫁还能嫁入侯府的运气。
好在许公子也是宣平侯府的人,他在家中行二,她嫁过去,凭国公府四娘子的身份,一个二少奶奶的身份少不了。
事情已经做了,四娘子只能破罐子破摔,咬牙等着被骂。
世子没骂她,满目失望后,视线从她身上挪到了跪在一旁的男子身上。
与四娘子不同,许公子从进来后便趴在了地上,似乎很怕这位世子爷,额头都磕到了木板上,世子看不见他脸,冷声道:“抬头。”
许公子这才慢慢把身子捋直,缓缓抬起了一张方方正正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