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姜令檀悠悠睁开眼睛,感觉心脏的位置像是空了一块,她转头看窗外冷月如银盘一样高高悬着。
月亮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圆了,明明睡前它还缺了一小块。
姜令檀想到什麽,她伸手掀开身上的凉被,双眉紧蹙视线落在受伤的脚腕上。
伤口的位置被人仔细包扎过,但她根本顾不了那麽多,僵着脸用手扯开伤口的纱布。
明明睡前还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结痂,暗红的血痂嵌在雪白的皮肤上,像是一道烙印。
可是这伤根本不可能好得这样快,除非她足足昏睡了至少一天一夜。
屋子里静得出奇,哑婆不见了,丫鬟们也不知去了哪里。
月辉下,视野里看到的是大片大片暗影,姜令檀感到一种无端的恐惧,她尽可能把自己往床榻最角落藏,努力把身体蜷成一小团,大而黑的眼瞳像是失去庇护而变得无助的幼兽。
“殿下您在吗?”姜令檀声音带着哭腔。
“在找我?”
黑暗中有一道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一双暗红的眼眸正幽幽地望着她,他似乎已经和夜色融为一体,凌厉的身体轮廓,像是凌厉的山峰。
姜令檀一动也不敢动,她视线慢慢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
男人红衣玉带,乌发披散,脸上带着一张恐怖至极的獠牙鬼面。
他下颌微绷,面具下俊美霜白的脖颈,看着有多诱人,实际上就有多危险。
这一瞬间,姜令檀唇色近乎雪白,她眼睁睁看着他朝她一步一步走近,男人伸出的臂膀撑在她身体两侧,单膝朝她跪下。
面具下嘶哑暗沉的声音:“善善,这就是答案。”
谢珩凝视着她,情不自禁伸出一只手,拇指从她眼睑的位置擦过,目光晦涩:“怎麽又哭了?”
姜令檀觉得心口的位置被人活生生扎了尖钉,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他的指尖从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抚摸过。
“趁孤还清醒。”
“善善不走吗?”谢珩忽然放开她问。
“怎麽走?殿下能送我去哪里。”
“这世上并无我容身之所。”
姜令檀仰头,对上男人的视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谢珩定定地看着她,反问道:“你想去哪?”
姜令檀忽然擡手,细软指尖抚上他脸上的面具,因为力气不够大,她直起上半身跪在床榻上,一双手高高地擡起。
面具扯下,太子依旧身影如玉,月辉三三两两,落在他暗红色勾着佛莲宝相花纹的宽袍上。
他本就白,此时月光一浸,又有红衣相衬。
整个人就像莲花台上的神明。
只可惜,神坠凡尘,即成疯魔。
姜令檀看着他的模样,又哭又笑:“殿下的模样,殿下身上的迦楠香,殿下的身姿,您的一切都完整刻在我心里。可那天你为何要谢三皇子扮成你的模样,这个世间千百种人,唯独没有人能成为你。”
“殿下,神也有贪婪的时候,何况是人。”
谢珩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纹,他的眼角慢慢红了,鼻尖也是红的,唯独那双血丝遍布的眼睛渐渐空洞。
他握住她的手腕,鼻尖抵在血管的位置,牙齿衔住她的皮肤,只要用力马上见血。
姜令檀神思恍惚了一瞬,像是放弃了挣扎:“殿下你看,到最後你我都满盘皆输。”
随着她话音落下,谢珩的牙齿咬破她的皮肤,滚烫的血顺着皮肤滑下,在落地的瞬间被人用手托住。
刺痛来临的那一刻,姜令檀像是等待审判的罪徒。
她以为等待她的,恐怕是无边的黑暗与折磨。
可一切她曾经遭遇过的那一切并没有发生,谢珩已经站起身退到暗沉的阴影里,他舌尖舔过唇,垂眸时一滴泪从他鼻尖滑落。
“善善,孤说过会放了你。”
“这一切都结束了。”
谢珩慢慢举起手,锋芒四射的匕首闪着寒光。
手起刀落,大股大股鲜血喷溅出来。
刺破皮肤的声音,在这静夜里,宛如被放大千百倍,紧接着陷入叫人心慌的死寂。
“不……殿下不要。”姜令檀哭喊着朝他爬过去。
谢珩满是血丝的眼瞳颤了颤,涣散视线落在她荏弱白皙的玉颈上,虽然依旧渴望。
但是没关系的,他已经亲手废了自己的手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