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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Bad Guy（第1页）

赵平的姑姑在卫生间里摔倒了。

她原本只想临时去拿一瓶忘在卫生间水池旁边的药，所以也没拿手机，谁知道刚拿上药瓶，一转身的功夫眼前就是一黑，失去知觉摔在了瓷砖地上，这么一摔，就晕了一个多小时。

醒过来之后哪儿哪儿都使不上力气，站不起来也倒不过气儿，只能扒在马桶边缘平复着呼吸，祈祷赵平来的时候能发现自己。

“我今天果然应该吃南瓜酥。”姑姑看见赵平，费力地笑，嘴角还没完全扯上去，就皱着眉头捏了捏心口。

“这种时候了，你还惦记那口酥……”赵平叹了口气，抄着膝盖把姑姑抱了起来，“能坚持住吗？我叫个救护车？”

姑姑离小老太太还有些差距，但这么一抱起来，赵平只觉得姑姑像缩水了，又短又轻。

“别叫救护车，花那个冤枉钱，再说咱们这小区，大点儿的车都进不来，”姑姑喘着，说话的声音像吊三弦儿，上气接不住下气还要唠叨，“给我放床上吧，我睡一夜就好了，你明天还要上班，赶紧回去睡吧，这大半夜的……”

“不行，”赵平从衣柜里翻出去年自己给姑姑买的羽绒服，披在她瘦削的肩膀上，“现在就去急诊。”

“哎……”姑姑抬头看了看赵平，低头抹了抹眼角，“把南瓜酥拿上吧，我饿了。”

深夜的医院，只有急诊还亮着灯，一辆急救车和赵平的车几乎同一时间进了医院紧急通道，他扶着姑姑下了车，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一辆轮椅。

急救车送来的那个病人似乎很危重，推床一进门，赵平就看见一个医生跳上了推床，骑在病人身上，直接开始做胸外按压。

“哎哟，这是咋了？”姑姑捂着胸口，缩在轮椅里，一看这架势，也吓得不轻。

“这种就是拖太久了，”赵平推着姑姑避开了人群，看着推床迅速地消失在急诊室门后面，他绕了个圈儿，往急诊登记处走，“平时有点儿不舒服也不上心，拖久了就成大病。”

这是侄儿点她呢，姑姑听得清楚。

“哪儿有对着病人阴阳怪气的，”姑姑抬手往后，也没什么力气，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下赵平推轮椅的手，“你再吓唬，小心我直接背过气儿去。”

凌晨一点，那个救护车送来的病人上了心肺复苏机，机器“框框”运转的声音打在那人肥胖的胸口上，也打在急诊里每个人的耳膜上。

看着医护人员皱着眉头四处打电话摇人的样子，赵平觉得这个病人可能不太有救了。

乱慌慌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个疲惫的小护士迎上来，拿着不知什么仪器，给姑姑做基础检查。

“这位阿姨是什么状况？”小护士问。

“慢性冠心病，”姑姑慢慢地笑了笑，“老毛病啦，今天晚上摔了一下。”

“摔了？”小护士眼睛瞪了一下，“阿姨有外伤吗？四肢移动的时候有没有痛的地方？”

“能慢慢走动，没有明显骨折，”赵平解释着，“但是不确定有没有扭伤和骨裂，摔倒可能和冠心病有关系，之前有心绞痛，现在感觉呼吸不太上来。”

“明白了，”小护士点点头，“有本院的病例或就诊卡吗？我去找找值班的心内科医生。”

“有病例的，我一直都是找你们心内的主任看的，林中华医生，”姑姑从衣服的内袋里翻出来一个钱夹，抽了就诊卡递出去，“林医生今晚上值班吗？”

“心绞痛那您先含上硝酸甘油，我拿卡去查病例，心内值班的不一定是林主任，不过一定有医生在，您放心。”护士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

“能不能……”赵平拉住了护士，“找一个床先让病人躺会儿，她这病需要休息。”

护士为难地看了看急诊的几张床，“都还没收拾过，这样吧，您先在观察床躺一会儿，上一个动态心电图，监测一下。”

这么着，姑姑好歹是能躺下了。

“什么感觉？”赵平把羽绒服盖在被子上面，“冷不冷？想不想吃或者喝？”

“不想，”姑姑缩在床上，闭上眼摇了摇头，“累啊，累。”

“那你还让我拿着南瓜酥……”赵平看了看监测仪，从零星几个能明白的数字上来看，姑姑的血压高了不少。

姑姑似乎很快就入睡了，瘪着嘴角不搭赵平的话。

赵平捏着已经凉透了的一包南瓜酥也没个地方放下，在医院的大厅逛了一圈，从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一瓶咖啡，打开喝一口，一股香油味儿，闷得让人反胃。

这季节里，半夜送来医院的，不是老年人就是喝大酒的，哪一种都比姑姑的情况严重，急诊当然是紧着严重的来，赵平守着睡着的姑姑，熬到了三点，心内的医生终于腾出手来，赶过来瞅一眼。

“什么情况？”来的医生不是林医生，眉眼看着还很年轻，带着口罩，盯着仪器上的数据问赵平。

这病姑姑也得了许多年，赵平几乎能不打磕巴地把姑姑的既往病史和各种症状出现的时间都背出来。

只是这个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耳熟，赵平想，也许是以前来医院的时候碰见过。

“记得很清楚啊？是患者的儿子？”医生看了赵平一眼，眉毛挑了一下。

这一下让赵平觉得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赵平品出了一丝玩味和挑衅。

“不是，我是病人的侄儿，病人的直系亲属不在国内，”赵平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上个月林医生说可以安排住院，我想问一下，我姑姑这个情况，什么时候能住院？”

“住院啊？”医生放下了床头的记事板，抱着胳膊，盯着赵平的眼睛，“林主任说了住院那就住呗，按流程走，明天早上吧？”

“那今天晚上……就这么让人在急诊睡吗？”赵平看了看五步开外还在“哐哐”砸胸的心肺复苏机，七步开外吐得“嗷嗷”叫的醉酒大叔，上手轻轻拉了一下医生的袖子，恳切地看着他唯一漏在口罩外头的眼睛，“她这样休息不好，我怕加重病情。”

“那怎么办？”医生的手也不挣开，那双眼睛直接地迎着赵平的目光，“要不我给叫你姑姑叫醒问问诊？要挪住院部我至少得开个单子啊？”

赵平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三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