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严煜双眼闪起精光,目光陡然从季窈脸上移开,落在尸体某处。他沉思片刻,带着季窈绕到尸体前面,随後蹲身下来。
“你来看这里。”
顺着严煜手指方向,季窈看见白布下尸体双手手腕处豁口极深,几乎断裂,吓得她跟着蹲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处伤口。
“怎麽和南星脚踝的伤口形状一模一样?难道小果儿被捕兽夹夹住的不是双腿,竟然是双手吗?!”
“不错,”严煜起身,掀开白布後将整个尸体翻转,季窈立刻看见尸体双手手背,靠近手腕处被夹刺扎穿的痕迹,“这也是我方才验尸之後,唯一疑惑不解之处。若这个孩童是从树林里走失,误踩捕兽夹,最多向南郎君那样单脚被困,就算最後致死,致命的伤也只会出现在其中一只脚才对。为何尸体非但是两处伤痕,甚至伤着的还是双手。”
也对,虽然捕兽夹虽然暗藏在草丛里,但位置处于山路一侧密林,觉不会有人看见捕兽夹反而会双脚跳进去,最多一只脚踏进草丛时不小心踩到才对。
“但是这又能说明什麽呢?”
验尸房内光线昏暗,严煜借烛火微光看一眼身旁少女,那眼神似乎是在疑惑她为何不同往常一样聪明。接着少年郎站直腰身,转身回来与季窈目光对视。
“季掌柜方才说,曾在尸体附近看到蹴鞠,还听见蹴鞠声音响个不停是不是?”
“对,”季窈点头,认真回想起那晚的场景,“那藤编蹴鞠内里空心,装着的小铃铛比藤条之间的缝隙略大些,滚起来叮铃叮铃,我听得很清楚。”
听完这话,俊逸的少年郎眉眼微动,眼睛眯成一条缝,“那有无可能,尸体手腕处的伤,是他当时双手伸进捕兽夹去拿什麽东西造成?”
拿什麽东西……等等!
少女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人,话到嘴边有些迟疑,“严大人的意思……小果儿是为了从捕兽夹里将蹴鞠拿出来,才会……才会……”
“目前我能想到的,惟有此一种可能。”严煜脱掉手套和面罩,走出验尸房清洗双手。回头看季窈还恍惚,回想起她方才的一番说辞来。
“季掌柜方才说,在发现尸体当夜还看见一个小孩的鬼魂。”
“嗯。”季窈跟着走出来,还有些不适应头顶刺眼的阳光。
“不是你口中这个叫小果儿的孩子的魂魄吗?”
“不是。那鬼魂身量更高些,目测年龄应该在七岁左右。且我能看清鬼魂的面容,与小果儿并无相似之处。”
先前京墨差人到衙门报案,说是在山上发现尸体的时候,严煜曾简单听人描述过盘龙山的情况。那样大的浓雾之中,又是深夜,她能看清鬼魂的长相?
“季掌柜这双眼睛着实厉害。”
知道他夸人从不带恭维,季窈跟着他往外走,穿过府衙中堂进到书房。他到案桌边坐下,边研墨边说道,“如此看来,小果儿遇害并非偶然,如果排除掉人为因素,那麽季掌柜在山上看到的鬼魂便有最大嫌疑。他利用蹴鞠引诱小果儿误入捕兽夹致死,其背後的原因还有待追查,现下找出鬼魂身份,才好追溯前因後果。”
这话听着头头是道,季窈却听出里面不对劲,略显促狭问道,“严大人不怀疑人,怀疑鬼?”
书桌旁,严煜正奋笔疾书,将验尸结果一一写下,头也不擡地答来,“无论是人是鬼,有了害人之心,严某就要追究到底。”他写完搁笔,又另拿来一张画纸铺开,擡头看向季窈。
“季掌柜可否将那鬼魂的面貌详细说来,我画成画像即刻分发出去,派人去找。”
“你还会画画?”
绛紫色官袍下的手纤长却有力,少年郎复低下头去,大致先勾勒出一个七八岁孩童的外轮廓,“略懂些皮毛。”
这个严煜,怎麽什麽都会?跟他站在一起,倒显得自己五大三粗,没学识也没手艺了。
少女收起小心思,在严煜对面独凳坐下,开始配合他一点点作画。严煜此人,从来都是个精益求精的老古板,季窈心直口快,像与不像也从不藏着掖着,两人画了一张又一张,稍有缺漏便重新开始,一张七岁小童的画像直到夜色降临才完成。
走出书房,少女肚子一阵咕咕声,在沉寂的夜色中格外明显。严煜此刻也觉腹中空空,开口说道,“今日辛苦季掌柜,不如我请你到附近吃个晚饭。”
自己出来一整天,现在店里说不定正忙。季窈心怀愧疚,笑着摆手,“不了,馆里什麽吃食都有,我回去吃就行。”
“那我送你回去。”
“也不用。”她想起杜仲那副恨不得把她和严煜一起杀了的嘴脸,决定主动规避与他争吵,“路上行人尚多,且一般毛贼也打不过我,严大人留步,我就先告辞。”
谁料刚走到衙门口,季窈远远就瞧见石狮子底下双手抱胸站着的高大人影。
杜仲傍晚从沼泽林回来,得知她又去了衙门,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迈步往衙门去,此刻瞧见她果不其然又是和那个小白脸走在一起,脸色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