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点什麽……”
“啊,”南星收回银锭子,有直起腰来感叹道,“要是有比这个丫头更伶俐乖巧的,我就算是再加三百两银子都愿意啊!”
“三百两”三个关键字落入马富生耳朵,终于将他从沉思中拉回来。他这人一向没有任何道德底线可言,当着京墨和杜仲的面,也不顾人家买卖都快成交了,一把抓住南星的衣袖,急匆匆吼道:“我有!我家有比这伶俐好看百倍的丫头!”
鱼终于上鈎,面前演戏的四个人都不约而同笑起来,只有马富生掉进钱眼里,什麽猫腻也没看出来。
南星装模作样拈须,缓缓道,“哦?那你家的卖不卖?”
“卖!当然卖!”
“多少钱?”
就算在如此急迫的情况下,他脑子仍然全是白花花银子闪过的光。马富生咽了咽口水,伸手小心翼翼比了个七,“就如你方才说的,四百两加三百两,一共七百两,如何?”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遭百姓瞬间炸锅,“什麽丫头值七百两?皇後娘娘吗?”
“怕是王母娘娘吧!”
“哈哈哈哈哈哈!”
南星拼命憋笑,一张脸在大胡子的遮掩下仍然变得通红,他点了点头,半天从嘴里挤出“成交”二字。
衆人看得热闹,说到底不过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南星既点头认栽,衆人觉荒唐之馀,只恨自己家里没有一个值七百两的伶俐丫头。
马富生未疑有诈,只担心南星掏不掏的出七百两来。少年在怀里摸索一阵,除钱袋外又掏出几张银票来。
看清银票上数目和城中最大的钱庄——宝祥钱庄特有印章後,他才放下心,点头哈腰的带着南星往自己家里去。
演出结束,季窈仍不放心,隔半条街悄悄跟在两人身後。
为防多说多错,露出马脚,南星一路高冷,一言不发。马富生只当他真是着急找人去照顾他老娘,寒暄几句见南星不答话後,也没了下文。
楚绪在家里急得满屋乱转,好不容易等到马富生回来,话还没说一句,却是径直将她往门外推。
“君父……”
两人行至门口到了南星跟前,楚绪眼中尚有泪光闪烁,马富生一把将她推到南星的怀里,一只手举着她的卖身契,另一只手摊开,问他要钱。
“七百两,这丫头好得很,洗衣做饭劈柴算账,什麽活都会干,模样也比方才地上跪着的那个好看多了。不信你细瞧。”
楚绪这才听明白他是要把自己卖了,汹涌的泪水又一次模糊眼眶。
“君父这是要卖我?”
马富生接过南星递来的银票,舔湿手指张张数来,刚好七张,他头也不擡,声音冷漠答道,“当初怎麽买的你,现在自然就怎麽卖你。我儿还生死未卜,这钱就算你替他出的,算我们马家这两年没白养你。你跟他走吧。”
“君父!”
随着大门“砰”一声被关上,被抛弃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楚绪再一次陷入深深的绝望。她趴在门上不停敲门,同时哭得梨花带雨。
南星被她哭得柔肠寸断,脸上胡子歪了也没瞧见,差点就要漏了馅。
他咳嗽两声掩饰尴尬,仍粗着嗓子继续演道:“跟我回吧。”
不远处蹲在拐角的季窈三人,也被她痛彻心扉的哭喊声揉碎心肠,转过身默默在地上坐下。
京墨拍拍季窈手背,宽慰她道,“短痛彻肤,长痛彻骨。总归是要经历一番的。”
痛过就好了。
季窈擦擦眼泪,还没开口,南星已经带着楚绪快走到胡同口,三人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赶紧起身狼狈地朝拐角里头一户人家扑过去,借人家门前种的一棵枣树将就遮掩。
还好楚绪此刻正沉浸在极致的悲伤当中,无无暇顾及周遭还有其他人在,只跟在南星身後哭哭啼啼,悲痛欲绝。
走到这,其实任务只算完成了一半,南星脑子里拼命回想季窈交代给她的事情,转过身来朝她说道,“呃,我这几日还要出城办一桩事,要去个三到五日,你去南城簋街上吉星客栈,等我办完事情都带你回家,照顾我娘。客栈老板那边我都交代好了,你只管去住就是,一日三餐也都挂我账上的。”
说完,他又从怀里掏出钱袋,拿一碇银子给她,“我娘不喜欢丫头穿得太素,也不喜欢太瘦的,没福气,所以你趁这几日多吃些,买几身衣裳,不要让我难堪。”
这……真的是丫鬟的待遇吗?
楚绪听得一愣一愣的,连哭都忘记。交代完一切,他目送楚绪一步三回头地出胡同,直到完全消失在少年视野,他才扯下胡子来松一口气。
“如何如何,我演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