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解释下来,就是说“从前相识的人坐在瑶台上,让我能够清楚地看见她,。从而长长久久地怀念她”的意思。少女脑海里闪过前厅那张美人春睡图,画中景像,便是唯一一件和花瓶有关的线索。
“瑶台……摇椅……那……”少女一拍脑门,一个灵光闪过,“会不会是这样?”
她提着灯退到屋外,然後将房门虚掩半扇,接着又继续往後退,同时目光不停地在自己身後与房中来回游移。直到退至院中一棵桃树下,她蹲下身继续寻找着什麽似的,最後眼神骤然亮了起来,提上裙摆兴奋地跑回房中。
没人看懂她在做什麽,商陆一头雾水正准备开口问,季窈激动到有些微喘,径直走到商怀墨身边伸出双臂,“花瓶给我。”
“做甚?”
“你只管给我就是。”
衆人看她抱着花瓶走到门口正对着方才桃树的位置,蹲下身好似在用脚测量距离一般,最後退到房中正厅一张铁力木制双层高条案边,身後在深红色的案面上摸索一阵,接着直接掀开条案上铺设的绒布,高兴大喊。
“找到了!”
商陆擒灯走近将条案照亮,赫然发现绒布下案桌的桌面正中间有一个不足半寸深的圆形凹槽,其大小形状几乎与葫芦瓶的瓶底完美契合。
少女眉飞色舞,立刻将花瓶放入凹槽,名贵的花瓶十分沉重,放下去的那一刻好似又往下陷了一些。接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双层条案第二层的木杆下方好似有什麽东西弹了出来,从条案下方掀起一阵灰尘。两人擒着烛台往下看,见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四方抽屉从里面弹出,拉开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沉木黑漆的鲁班锁。
在看见鲁班锁的一瞬间,所有人的面容都不同程度带上一丝喜悦,好像看见水月玉观音坐像此刻已经摆在衆人面前一般。
商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颗鲁班锁,随後将同样震惊的目光落在季窈身上。
“掌柜太厉害了!你是如何得知这里有机关的?”
将鲁班锁握在手中,少女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凶案暂时没破得了,至少她还能在解谜一事上稍稍帮忙。
“是那句诗告诉我的。‘故人坐瑶台’,指的就是大夫人在美人春睡图上所坐的摇椅。而‘明我长相忆’则是指商老爷从前最喜欢看大夫人坐着摇椅靠在桃树下,能从那个方位朝二人卧房内看去,所能看到的景象。我尝试着将美人春睡图中大夫人的位置找到,然後顺着她的视线再将原本画中哥釉葫芦瓶摆放在门口正对着的条案上位置,就找到了。”
原来字字句句,包括谜底破解的办法,无不诉说着商老爷对大夫人深深的眷恋和怀念。二夫人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滚落,装作没事人一般将脸别到一边,倔强地把头仰起,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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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鲁班锁,剩下的便是将它打开。
商家人里自认没有继承商老爷衣钵之人,商怀墨病弱,又只喜好舞文弄墨,知道自己解不开这八卦锁,想着反正大家如今被困在山上,她们二人无处可逃,便将鲁班锁交给季窈带回房中,想办法破解。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都知道,商陆自小表现出惊人的天赋,也是商老爷愿意收留他们母女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有他在一旁看着,要解开这鲁班锁应该不是难事。
各自回房的路上,商陆一直默默无声,心事重重的模样。季窈手肘碰了碰他,他才擡起头,还以一个无力的微笑。
“又辛苦你们折腾到这麽晚,真是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外的话只说一次就好。”少女爽朗一笑,略仰起头将目光落在他脸上,“你怎麽了?我找到鲁班锁,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此刻接近子时,浓浓的云雾被泠冽的疾风吹散,终于让深藏在浓雾背後的月亮露出它皎白的真容。
大抵商陆自己也甚少在迷望山里见到月亮,眼中渠映淡淡月光,眨眼间全部化作闪动的星光点点,“离圆娘亲的心愿越来越近,我自然高兴。我只是替娘感到惋惜。她生前除了那座观音像,最在乎的就是希望舅父能认可我,继承他的手艺。‘重回商家,做一个商家人’,对她而言可能比有我这样一个儿子来得更为重要。可惜舅父的谜面与临终遗言里,只字未提到她。”
本想出言安慰,可季窈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一个人操劳半生,非要的得到另一人的认可,难道没有人承认自己的时候,自己就真的一无是处了吗?
“你娘亲如此重视商老爷的肯定,想必一定很爱她这个哥哥罢。”
商陆凤眸微眨,表示自己心里也有疑惑未解,“也许跟我那素未谋面的外祖父有关罢。我曾听舅父说起,当初我爹与娘亲私定终身,外祖父一味反对不成,就直接将娘亲赶了出去,直到他病重卧床都拒绝爹娘的探视。或许娘亲是借得到舅父的肯定来安慰自己,至少也算得到了亲人的肯定也未可知。”
看他一副落魄的模样,季窈只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他人如何,如今物是人非事已休。我只希望你不要如你娘亲那般,太过在意周遭任何人的看法。杜仲那人虽然讨厌,有一句话却说的很好:亲人,除了与你在血缘上有斩不断的联系以外,不过是这世上先他人一步知晓你姓名那样单薄的存在而已。以己度人,福祸自渡,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有人陪,自然好,若身前身後一片虚空,除了无聊一些倒也乐得自在。最重要是你自己要肯定自己,相信自己。”
她说这话时,眼里微光闪动,倒比今夜的月色更明亮些。商陆嘴角重拾一个淡笑,面带感激,“还是掌柜活得通透,我倒及不上你半分。”
南星在身後听得不乐意了,拉着少女的袖子让她转过来面对自己,蹙眉的同时语带拷问,“杜仲的话你倒记得清楚得很,我的话呢?可有哪句是你记着的?”
“有啊,”少女灵动双眼里闪烁着打趣的光,漆黑的眼珠转两下,心里憋着坏,摇头晃脑开始学起平日里南星说话的语气,“‘师娘你好香啊’丶‘师娘你真好看’丶‘师娘你骗人’……让我想想还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