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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少女醒来时天色已经渐亮,她从床上坐起来,还打着呵欠,门外忽然传来南星温润的声音。
“师娘。”
他倒是起得早。季窈走上前来开门时,才发现这里的门拴不似一般房门的普通门拴。寻常门拴只需要将横向木杆插入两扇门上孔洞即可完成上锁,这里的门拴上锁後却完全卡死,需要用手指伸进其中一个空洞上方圆形小孔里往上提起,才可以将门阀取出来完成开门。
于是季窈只好将身上衣衫穿好,双手一起用力才将房门打开。
“我还没起呢。”
少年走进来,将怀中信笺掏出来的同时看到季窈书桌上的诗句,目光微黯。
“原来师娘也把诗句写下来了,看来是我多此一举。”
他将自己写下的那一份诗句放在桌上,转过身来,拉着少女的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不同于少女平日里沐浴常用的兰草,这里的丫鬟给她准备的是花汁子擦身,留香时间很长。少年鼻息间全是淡然恬静的幽香,轻嗅之下令人心旷神怡。
“师娘好香。”
季窈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擡起头促狭地看他,“大早上的,正经些。”
少女眉眼弯弯,灵动而妩媚,南星鼻尖轻蹭,薄唇擦过少女耳畔,沉声缓缓开口。
“我很正经。”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少女脖颈,痒得她不停地乱动。
“哎呀,痒得很。”
两人正笑闹着,门外幽暗的走廊突然亮了。管家老李提着衣袍走一步摔一步,一路跌跌撞撞从西厢房一直跑到东厢房,嘴里不停的喊着“出事了丶出事了”,衆人渐次从房中走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没个头绪。
二夫人走出房门,眉宇间带着嫌恶,“发生何事?”
老李停在郎君跟前,咽了咽口水,整个人微微发抖。
“早晨到了给老爷灵前请第一炷香的时辰,老奴就去敲大郎君的房门,却发现门内始终无人应答。隔着门缝看去,我好像隐约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那地上还有血迹,所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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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怀书住西边第一间厢房。
季窈跟随衆人一同到达他房门口时,商怀墨和商怀砚已经站在门前。
二夫人和商陆分别从门缝和窗户的缝隙里望进去,确实看到房中地上躺着一个人,身形与商怀书极为相似。
季窈跟在後头又没挤进去,急得她直催,“还看什麽?翻窗户进去救人啊!”
商陆一推窗户,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不行,窗户也从里面锁上了。”
“那就破门。”
商怀墨一声令下,两个仆人开始以身撞门。随着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两人抽身不及,跟着打开的房门一起摔倒在地。商陆看清地上躺着的确实是商怀书,赶忙冲进去查看。季窈跟着南星走进去时,不小心踩到一个硌脚的硬物,擡脚看来,是一根两指宽的金条,从商怀书的身边一直蔓延到门边,零零散散不下数十根。与之一起散落在地的还有摔碎的酒壶和酒杯,看样子他死前应该在房中喝酒。
二夫人带着两个孩子等在门口,因为害怕的缘故不敢进去。商怀墨则是一脸淡漠,面对里面可能受伤的大哥没什麽情绪。商陆检查完地上商怀书的伤口,探过鼻息後,缓缓起身,朝季窈和南星递来一个沉重的眼神。
“已经死了。”
“死了!?”二夫人不禁惊呼,一时间门口衆人,包含一干仆人丫鬟,皆是惊讶捂嘴。
季窈大着胆子上前,见商怀书仰面朝天,左胸口上好几个血洞已经没有再流血,衣衫全部沁满血渍,由红转黑,一直延伸到地面。尸体脚边不远处,除了散落的金条,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看上去他应该就是被这把匕首刺穿胸膛而死。
最诡异的是,尸体身上还放着一张纸,季窈从他胸口上拿起来,看完之後,瞳孔不自觉收缩。
“写的什麽?”
南星接过信纸,与商陆一同读来。
原来这是一封忏悔书,字迹歪斜,上面写着自己这些年苛待弟妹丶嗜赌成性丶不尊庶母,甚至在商老爷灵前说出许多大逆不道之言等等罪行,最後希望商老爷在天之灵能宽恕他,家中族人能原谅他。
“这是大哥的笔迹吗?”
将书信递给二夫人,管家老李凑上前来看了看,“虽然有些潦草,但就是大郎君的笔迹。”
不排除是他喝醉之後写下。
季窈蹙眉,环视着整个房间,“可他不像是一晚上就能想得如此通透,甚至还自我了断的那种人。”
外人一晚上就能将商怀书看得如此透彻,更惶论在场其他人。二夫人指尖颤抖,整个人惶恐不安道:“那……照小娘子所言,他非自尽,而是被人杀害的吗?”
此言一出,又引起一阵恐慌。
迷望山上常年积雾,山兽丶毒瘴甚多,此刻山庄内除了在场的人不可能还有其他人存在,如若商怀书真是被人杀死,那麽凶手就只能在他们这群人当中。
见无人应答,二夫人仍是恍惚,喃喃自语道:“为什麽?为什麽要杀了怀书呢?”
“还能为什麽?”
季窈冷淡地接过话头,目光落在地上那些散碎的金条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