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孙府有鬼“喜欢你丶喜欢你。”……
揽山居中,日光清透。
只因四面窗户都是糊的青绿色细纱,再毒的阳光照进来也只做绿影,打在客栈大堂半人高,栽种了睡莲的瓦缸里,生机凛然。
三人面前,客栈老板张掌柜正浇水沏茶,看着斯文的模样,季窈也就不奇怪,他能将这样一件客栈活生生装扮成了书斋茶坊的样子。
据他所说,半月前,店里来了两名女客,状似姐妹,登记姓名时才道是一个月琴一个乐知,而且中一个女客正是一身白衣红裙。
“你们怎知他们是城中孙府的人?”
张掌柜转过看向身後小厮,後者赶紧凑上前来,恭声道:“是他们在大堂用晚膳之时,我丶我偷听到的。”
原来这个孙乐知自小长在离龙都甚远的乡下,身边只有娘亲没有爹爹,虽说无人当家挣钱,吃穿上却从未有过短缺,丫鬟月琴就是那时候,被孙小娘子的娘亲花钱买来伺候她的。
直到上月娘亲病逝,孙乐知看到娘亲留下的书信才知道,自己是整个天朝神域里赫赫有名的油粮富商——孙翰明的次女,这些年娘儿俩的花销也全靠孙府里的管家暗中接济,自己才得以长大成人。这才带着月琴不愿千里,辗转几地,来到龙都寻亲,以望认祖归宗。
“边说她俩还边相互安慰,看模样倒是还算高兴的。”
南星听完,眉峰上扬。
“既然不是孤身一人,那丫鬟死了或者不见了,不管四处找找还是通知官府,总不至于拖到现在才对。”
挥手让小厮退下,张掌柜面色温和,垂目饮一口茶缓缓道:“第二日她退房离开的时候神情落寞,另一个女客也不见了踪影,询问之下才得知她那丫鬟月琴不想到大户人家里伺候,生怕自己行差踏错被人耻笑亦或是丢了性命,所以晚上趁她睡着之後偷了她的钱袋,跑了。”
“跑了?她也没报官吗?”
看张掌柜点头,季窈就有些想不通了。两个小娘子在这里总共就待了一天,谁也不认识,谁也没得罪,怎的已经跑了的丫鬟会死在客栈附近,还死得这样惨呢?
京墨馀光扫到柜台背後的小厮,发现他正偷偷朝这边看,复开口问来:“两个小娘子在你这里一日,可有与人起冲突?”
这……张掌柜将茶杯放下,态度坦然。
“我平日里多在茶室待着,甚少在客栈内走动,所以没看见他们二人是否与其他住客起过冲突。”话音刚落,猫在柜台里偷听许久的小厮又凑上来,神秘兮兮道:“两位娘子除了用膳的时候出过房门,其他时候都在客房待着,没有与其他人接触过。不过我倒是听见过她们在房中争吵。”
这倒是个新发现。
京墨侧身过来,示意小厮继续说下去。
“那晚我去给住在二楼走廊尽头的客人送灯油,路过二人房门口的时候,隔着房门正好听见孙小娘子在里面训斥丫鬟。听那意思,丫鬟十分排斥去孙府,想回下乡去,被孙小娘子说没出息,放着荣华富贵不享,老惦记着穷乡僻壤。不过也对,有福不享反而要回乡下去,傻子才去呢。你说是吧。”
那小厮洋洋得意,一再的说着自己的偷听到的内容,季窈鄙夷地翻个白眼,不再理他。反而是京墨看准这个小厮应该比掌柜知道的更多,继续向他发问道:“那丫鬟离开的时候,你可曾察觉?”
这时候他反而摇了摇头,颇为遗憾的模样。
“那晚没几个人在店里,我喝多了酒,趴在柜台上睡到天亮。”
说完他才察觉自己失言,眼神不时瞟向张掌柜,心虚低头。张掌柜一脸不悦,仿佛这个小厮已经不是初犯一般,责备的看他一眼,让他先下去。
“我愿意同各位说这些,一来是李捕头要求,我问心无愧,不怕你们查问,只希望那名丫鬟早日沉冤得雪,魂魄归于安宁,二来,既然闹鬼一事发生在逐鹿客栈,个中原由,不得不让我多想。”
他也知道了月琴的游灵在逐鹿客栈附近闹腾之事,话里话外,暗示季窈他们去查钟四娘子的人。
看来,两人不是很对付。
问到这里,京墨带头起身,向张掌柜告辞。
小厮领着三人走出来,临上马车时,他又神秘兮兮凑到马车窗户边,以手遮面,悄悄说道:“掌柜的会如此说逐鹿客栈钟四娘子,是因为他曾经向四娘子示好被拒,所以一直怀恨在心,经常在我们面前说钟四娘子的坏话。说她如此强势逼人,来日嫁不出去,迟早还得向他低头。”
“嘁,小肚鸡肠的男人。”季窈瘪嘴,鄙夷的看一眼大堂内还在装模作样喝茶的张掌柜,将帘子放下。
南星听了这话立即陷入沉思,开始反省自己前几日压着她强吻一事算不算小肚鸡肠,目光反复落在季窈脸上,确认她没有含沙射影骂自己的意思之後,看窗外马车刚好经过长着高大槐树的树林,才试探着开口。
“啊,这片树林就是师娘你发现尸体之地吧?刚好在两家客栈之间,如此看来,被打劫杀害的可能性很大啊。”
可供马车行走的小径距离她和杜仲发现尸体的槐树并不远,若换作白日,很有可能在掩埋尸体之时被路过的人看到。加上仵作所写诏报上的死亡日期,月琴应该就是从揽山居独自出来之後就立刻遇害,否则凶手没有理由将她的尸体专门拖回此处掩埋。不过,也不排除她曾被囚禁在这附近的可能性。
季窈看向京墨,发现他也在看着这片树林发呆。
“京墨,我们能去见一见那个孙小娘子吗?关于月琴被单独切下的左手,她也许知道些什麽……包括月琴离开的事,会不会还有第三人知,多少能为她的死提供一些线索。”
目及窗外,无数百年古木拔地而起,树冠层叠宛若青碧色的云海。日光穿透枝叶间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又倒映在郎君深邃的眼瞳之中,看不清情绪。
“龙都是个容不下真情真意的地方,能往上爬的丶活得很好的人,目光所及皆是利益。同袍挚友丶亲子亲父尚且可以自相残杀,死了一个丫鬟对于那些名门望族而言,不过蝼蚁殉命,微不足道,他们不见得会愿意与此事沾上关系。”
他自顾自的说着,话语间透露出的薄凉与看透让季窈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南星好像也被这话惊住,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不发一语,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回过神来,京墨自觉失言,脸上复拾起一个淡笑,尽管季窈看出,这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掌柜放心,我会找人以询问为由向孙府呈递拜帖,且试一试吧。若是不行,我相信以掌柜你的性子,我们就等在孙府门口将出门的孙小娘子堵住问话,也未尝不可。”
**
用晚膳的时候,南星不在。少女敲门问他怎麽了,房中人只说没胃口,如若晚些饿了自己会去厨房做。
察觉到他声音听上去有些消沉,季窈留了个心眼,等到戌时打烊的时候来看,房中仍漆黑一片,厨子们收拾好一切,整理妥帖向季窈告辞时,也摇头说少年今日并未踏足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