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此话,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道衍和尚并未有太多反应,只是在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这世上,永远不缺乏铤而走险的"投机客"。
但当道衍闻听曹爽分析如若皇长孙朱允炆继位,对大明造成的诸多隐患之后,淡然的脸色瞬间大变,眉眼间甚至涌现了一抹杀机。
此子的心思竟是如此细腻?
似这等"胆大包天"且怀有真才实干之辈,若是不能为燕王所用,来日必成心腹大患!
"殿下的意思是。。"
"前几日,陛下在朝堂上剥削宗室诸王军权,设立宗室赏额,乃至于解除海禁,准备海上贸易等举措,均是出自这位曹先生之手?"
待到朱棣将昔日在诏狱中发生的一切尽皆讲完之后,道衍和尚剧烈喘息了许久,方才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道。
"父皇果然知晓了吗?"
尽管道衍的低喃声有些微弱,但仍是被燕王朱棣清晰的捕捉,深邃的眸子中顿时涌现了一抹兴奋和亢奋。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他那位御极天下多年的父皇,果真密切注视着他在诏狱的一言一行。
换句话说,他的父皇其实已然知晓了,曹爽有意蛊惑他"拥兵自重",并于未来率兵进京"请安",争夺太子之位的图谋,但却没有予以任何干涉,甚至还将他从诏狱中释放?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父皇真的萌生了改立他为"太子"的念头?
嘶。
想到这里,燕王朱棣便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黝黑的脸庞上充斥着溢于言表的兴奋。
只是未等他高兴太久,身旁道衍和尚毫无感情的声音便犹如一盆冷水,猛然浇灭了他心中的激动。
"秦晋二王尚在,殿下莫要盲目乐观。。"
此话一出,书房中刚有所缓和的气氛便重新冷凝下来,朱棣本是兴奋的神情也肉眼可见的颓然下来,胸口起伏不定。
是啊,他虽然军功彪悍,自认为能够震慑朝中其余宗室诸王,也能平衡好朝中士绅文官和武勋将领之间的关系。
但他的头上终究还有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这两位兄长就好似一座大山,牢牢堵死了他被立为"太子"的全部可能。
尤其是晋王朱棡,他的这位三哥虽然早年间放荡不羁,但无论是斩获的军功,亦或者在军中的影响力,都丝毫不亚于他。
难道自己真的要像曹爽所说的那样,暗中积蓄实力,将北平军马尽数收入囊中,待到父皇朱元璋病重的时候,率兵进京"请安"?
啧。
此等念头刚在朱棣的脑海中浮现,便被他毫不犹豫的摒弃。
开什么玩笑?
他的父皇可不是那坐享其成的唐高祖李渊,他也不是官拜天策上将,掌握全国五成以上兵马的秦王李世民。
莫说如今朱元璋已然知晓在诏狱中发生的一切,纵使在平常的时候,朱元璋也决不允许他们这些宗室藩王染指除了王府护卫以外的任何兵权。
倘若日后他真的像曹爽所说的那样,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拉拢北平都司的将校们,只怕等待他的,非但不是梦寐以求的"太子之位",而是从天而降的锦衣们。
"不过殿下也不必自暴自弃。"
就在燕王朱棣近乎于绝望,乃至于自我怀疑的时候,道衍和尚有些深邃的声音猛然在其耳畔旁响起,并令他心底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如若那位曹先生所言不虚,或许我们都低估了皇长孙或者其身后母妃的手段和城府。。"
"秦晋二王的身体,怕是不容乐观呐。。"
轰!
闻听此话,燕王朱棣好似晴天霹雳一般,顿时愣在了原地,曾被他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碎片如狂风暴雨般朝着他袭来。
若是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就在前年春天的时候,他奉旨和三哥朱棡北征前元余孽的时候,还曾听其抱怨过,说是身体每况愈下,常有力不能提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