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所以,每一面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是……?”
“那么,要怎么判断身上所剩下的这六根连线,会给您足够的时间发展新的关系呢?”毕竟人际关系里面,努力了也一无所获才是常态,而这六根连线,也要到‘见面,再分别’之后才知道是不是会断掉的因缘。
“那、那、我不见面就行了吧!?维持联系但是不见面的方式——这样拖延时间的话!”
“要怎么确认你和对方的心意不会变化,让关系逐渐变淡呢?而且如果是意外或是谋杀这种外力因素的话,也可能在你做出‘拖延时间’这一决定的瞬间,演算就会确认……直接更新红线状态为断裂。”
年轻客人坐在位置上,神情从一开始的紧张变成了沉默:“所以……我要死掉了吗?”
“80%的概率吧,”说到这里,善子的语气却变得轻松了,“不干预的话。”虽然是报丧,她不管语气还是肢体动作都并不紧张——多少有点指着x光片‘这是客人肺上的阴影,别担心,我已经把它p掉了’的脱线感。
而且也有那种不被人所见、或是见了他的人都死了的家伙——这种家伙身上就没什么红线。
而二号已经噗呲了一声。
“——所以说?”察觉到仍有转折的客人睁大了眼睛。
此刻,这位猫眼老板娘给人的感觉变了,某种微妙飘忽的朦胧气息爬上了黑发女性的身体——她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客人,不,确切来说是他身上剩余的线。
善子想也不想:“看一下就知道了。”
二号已经叹了口气,懒洋洋地靠在了门框上,对上客人有些疑惑的目光,他也只是抬抬下巴示意善子的方向,然后用手指在太阳穴旁边转了转。
“啊、是预知梦的意思吗——”
“做不到的,我之前不是说了吗。”猫眼老板摇了摇头,“客人是身上本身就有和我的因缘线的类型……没办法通过给你绑上构成式红线来做预知梦,只能直接看。而且,本来预知梦就是备用手段。”为了不要把未来看得太清楚,也避免看到太多的内容把脑袋直接烧坏。
客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知道那是可以通过预知手段帮自己解决麻烦的意思。
他有些紧张地往吧台的方向挪了挪椅子:“该怎么做?”
“把我的咒力注入红线。”就像是给电路连上电源,跑跑看这个电路会达成什么效果,大概就是在虚拟机上把程序跑一遍,查看有什么问题的意思。
善子伸出了手,已经握住了年轻客人和自己联系的红线,为了提升术式效果进行细节的开示:“为了避免把您的命运看得太清楚,我会降低精度,转而专注于广度——”已经看到客人脸上茫然的表情,猫眼老板娘敛眸,“您就把我的力量看成水好了。”
每次都会倾倒同等的咒力,大脑也只能达成同等的计算量,不会多也不会少。
精度就是把水灌满一个杯子,只精确且详细地查看他的未来。
广度就是,顺着他的因缘线,从善子跳到客人的,再跳到客人和他人的,然后再次循着他人的连线跳到下一个人,如此继续……
“我大概会跳跃个五次,这样应该就可以只看一点点了。”善子思考了片刻,“只查看客人的人生最关键节点细节的话。”
年轻客人面上的疑惑过于响亮,以至于二号都忍不住抬起了嘴角:“只有‘绝对会实现’的才叫做预言,而这家伙提供的是‘预言’,你还搞不懂吗?”
姑且可以这么说。
她的预言是绝对会实现的真理。
而看得太精确、明确且清晰的话,留下的就只会有绝对会实现的命运了。
“那五次是?”
二号想也没想:“你知道六度空间理论[2]、啧。”然后他就意识到这十年到底被善子细碎、卑鄙且持之以恒地用多少无用的知识污染了他清澈的大脑,“不管我怎么想,都是你害的啊,善子。”
善子倒没理会那边两人的言语官司和二号的抱怨。
“人生之书只有一次下笔的机会,被预言填得太满的话,就没有地方让你自己书写了吧。”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站在吧台后让客人握住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达成了‘电路’闭环,“请把手给我。”
那个年轻社畜仍有些疑惑:“那个、虽然非常感谢……但是为什么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搭上了猫眼老板娘的。
而那个答案善子也早就给过了,她抬眼和客人的视线对上,又重新垂下目光,只看着人与人交握的手:“没关系的,我的更少。”
除了自身构造的几根十日红线、二号的麻绳、还有面前这位客人的红线之外——善子的心口只有一根孤零零的红线。
被拯救的是这边。
这么想着的她已经忍着头疼发动了术式——咒力如电力又如水一样,已经沿着红线涌入了以这位客人为的、蛛网般的通路。
“嗤。”而二号已经发出了非常细微的嘲笑声。
他到底在生什么没用的气啊?
善子闭上眼睛的时候,已经借着咒力冲刷红线荡出去的波纹,开始了在命运关键节点的飞速跳跃——她精准控制着咒力输出,确定所有检视都必须足够简略,尽量看到生死危机一段时间之前的关节判定点……但又不足以连那种绝对
没有回转之地的细节和逻辑链条都看到。
她的灵魂像是掠过浮空,在连时间也失去意义的因缘连线中迅速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