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川义元在临水的露台上摆好四张小案,请佐助和水音入座。
神树那朵形似食人花的进食器官从树上垂落下来,悬在最边缘那张案几的上空。
菜肴是荒川义元拜托水音准备的,此刻刚端上桌,还冒着氤氲的热气。他坐在正中,举起桌上的酒壶,无不遗憾地对坐在左右两边的二人说道:“哎呀,两位还不到喝酒的年纪啊,今夜的美酒只有我跟神树大人共饮了。”
我们根本不想喝啊喂!
水音神情无奈地看着荒川义元为他对面的神树斟上一杯酒。
总觉得义元先生下山一趟更活泼了啊……
“咳,”荒川义元举起酒杯,清了清嗓子,说道:“意气风发时,把酒言欢;失意郁闷时,借酒浇愁;赏花赏月,宜有酒,饯别送行,也需有酒……”
还没等他铺垫完,对面的食人花已经一口吞掉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吐出酒杯,神树困惑地问道:“原来你们人类喜欢这种辛辣之味吗?”
那酒液澄澈透明,在月下反射着清亮的光,一看就是上好的美酒。
荒川义元举杯的手嘎在半空中。
半晌,他无奈地笑起来:“神树大人,看来你注定无法体会到这‘春醴’的美妙之处了。”
要想使神树这种庞然大物醉倒,区区一壶酒可不够,所以神树只能感受辣酒入喉的灼热,却与醉酒后的飘飘欲仙无缘。想到这里,水音侧头看了眼荒川义元,开口问:“那个……义元先生,你确定你还能享受喝酒的乐趣吗?”
诶?诶——
荒川义元猛地反应过来:他现在只是一个拥有人类形态的“植物人”啊!
他满怀希望地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甘醇的酒味还在,一口气能冲上天灵盖的酒劲令人回味,可那痛饮过后的醉意哪去了?
道破这残酷事实的水音冲他举起了杯子,看了看自己杯子里的水,同情地说:“干杯吧,义元先生。”
不会醉人的酒,那还叫什么酒啊!
“唉,赏月吧。”他移过酒杯与水音相碰,“虽然不能一醉方休,可今夜的月色和水音小姐准备的佳肴也都不能辜负啊!”
水音好笑地以水代酒饮了一口:“义元先生是在山下遇到了什么好事情吗?”
荒川义元朗笑了一声,又为自己斟满一杯:“得到这样的美酒,当然是好事情了。”
他分明明白的水音的意思,却忍不住皮了一下。
他举杯啜饮,目光扫向一直沉默端坐的佐助,又冲水音笑道:“我曾经为了自己认同的正义而努力,却反而成为了全世界的敌人。那时,我作为一国君主,反对抽取神树的能量,连我的臣民都认为我疯了。你们大概想象不到,神树的能量被用在各行各业,就像人们呼吸空气一样自然。”
“同时,各国还在不断进行混战,那些武器更加剧了神树能量的消耗,每次靠近神树,我都能感觉祂比上次更加衰弱。”
“我也曾试图说服其他国家停止战争,甚至公布本国的节能技术,呼吁各国“息战、节用、贵俭”,可人心并没有这么简单,哪怕献出整个国家,我也无法平息战火。好在,我手下有着整片大陆最精锐、最忠诚的部队,即使变成人偶,也会继续效忠于我的那种部队。”他的目光中似有怀念,“于是我天真的打算以暴制暴,一开始,我的军队所向无敌,一举夺下的包括神树所在的半块大陆。也是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定惠。她像是神话中忽然降临的天女,是当时唯一能够与神树沟通的人,她验证了我的猜想——神树已经衰弱到快要死去的地步。”
“她是个善良的女人,我们达成共识,共同守护着神树。可笑的是,原本征战不休的诸国,却因为有了我这个强敌团结了起来,被我灭国的王室后裔、战火中崛起的平民英雄、把神树作为信仰的教派…都纷纷把矛头指向了我这个霸占神树的‘疯王’。”
他苦笑了一声:“我再怎么强大,也无法与全世界为敌。我的部下们陆续战死,最后,我们困守在这里。我的一生,最终剩下一场不能完成的婚礼。”
水音想起了那唯一没有腐烂的布匹,那是定惠小姐缝制“白无垢”的布料吧……
“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了些愉悦,“我这次下山留宿的村子里,竟然代代相传着‘节用、贵俭’的祖训,他们究竟是我曾统治过哪个国家早就不可考了,可我坚持的正义被这样传承下来……让我觉得…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也不是毫无意义。而且,我在村子里交到了朋友,这酒就是友人所赠。”
佐助漆黑的眸子望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音莞尔一笑,再次举杯:“真好啊,原本我还担心,我们走了以后,义元先生会寂寞呢。”
“哈哈哈哈哈,”不知是“植物人”也不胜酒力,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荒川义元这次没控制好力道,举起杯子与水音的杯子撞了一下,“我当然会想念两位的。”
这次赏月聚会,原本就是他为两人准备的践行宴。
“我们最近好像都在被送行呢。”水音擎着酒杯伸向佐助面前。
接触到她带着笑意的视线,佐助只得跟她碰了下杯。
“诶~这就是人类的酒桌礼仪吗?我也要!”神树用一根藤蔓卷起空空的杯子,强烈要求跟在座的每一位碰杯。
“碰了杯就得喝吧?”
“佐助你怎么不喝?”
“义元你还剩下半杯!”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