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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十六 终章（第1页）

第36章三十六终章

“臣另有一事不解，白蓬白大人呢？他又为何要认罪？”

谢灵泽优雅地起身，绕到桌案的另一侧，近得杞瑶与谢渠二人身前来，而後又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他呀，知道的秘密太多，留在身边我怎能心安？”谢灵泽像是提起了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般，来回踱步走着，“况且当年在风阁共事时他爱上了我，留在身边我怎能心安？”

杞瑶倏然有些不寒而栗，这一刻的谢灵泽清楚地彰显了她的铁血于手腕，那些野心与残酷都被血淋淋地放到了明面上，与杞瑶认识中的那个谢灵泽判若两人。

“所以那封信……”杞瑶喃喃道。

“嗯，不是他的意思，是我嘱托他转交给你们的，”谢灵泽柔声道，“他这人，定是连偷看一眼的胆量都没有。”

那娇俏的语气与情人间的私语无二，偏偏内容最最残忍。

杞瑶一霎哑然，这算是一种求仁得仁吗？九泉之下，白蓬可能安息否？

就在这时，谢渠站了起来，语气里是少有的苛责：“因与果早已明晰，姑母……你又何须要我二人再查？”

杞瑶这才发现谢渠已经许久不曾作声了。

谢灵泽旋即回身，走到谢渠身前一臂的位置，擡起手，一下一下摸着谢渠的头发。

谢渠很想偏过身去，可冥冥中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挠着他，教他只得僵立于原地不动。

“我的执念已了，这江山最後还是要归还到你们谢家手里，没有这一出考验，我又怎能放心去赴死？”

“……”

谢灵泽不等他们的回答，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她又近前了一小步，两手捧着谢渠的脑袋，笑得温和，“凼儿，纵使我有再多错处，伤你再深，都是我不得已而为，我是把报仇看得最重，但……我这一生唯有对你问心无愧。”

杞瑶听着这一对姑侄最後的交心，居然也生出一种落泪的冲动，或许是因为这份感情所夹杂的爱恨过于复杂，以至于这馀出来的一份亲情，倒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他安静地坐在边上，不舍出声打扰，谢灵泽之于谢渠，大抵是如同君瑶之于他杞瑶吧。

他看着谢渠身形微动，像是很想伸出手再抱一下谢灵泽，然而谢灵泽一掌把他推开，自己快步回了案前坐下。

“瑶儿，你与凼儿都做得极好，至于酒的问题，你们应当也有了推测罢？”

杞瑶问：“案发当晚的酒，白家院中的酒，想来应该都是陛下您的手笔。”

“是，这酒的酿法是我族不传之秘，当时谢沧渊对我心怀愧意，我甫一提出要去凤阁里寻个闲差，他便问也不问就同意了。後来我暗中操纵人手把白蓬安排进来，调查的琐事便都交由他去做，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们会坐在那一墙紫薇下，他看他的书，我发我的呆。”

“有一日我见花开得正好，便一齐搜罗来酿酒，他这个傻子，还在墙底下接着，生怕我掉下来，”谢灵泽眼中流露出一股空洞，好像这些事都与她毫无干系，但又好像不是这样，“我见他可怜，待酒酿好後干脆赠了他一坛，谁知他藏了这些年……都没舍得喝。”

“剩下的全都给谢沧渊送了去——”

而就在那千钧一发的刹那，谢灵泽作势要去端桌上的茶盏，谢渠飞身上前意图去夺，谁曾想谢灵泽不过是虚晃一枪，她不仅没碰那盏茶，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而退，随手灌下了藏在身後的酒。

“独独在我手上还留了这麽一坛下过毒的，一半在寿宴上用了，一半……”她嫣然一笑，拿起帕子拭过嘴角，“用在今日了。”

帕子擦得去酒渍，擦不去源源不断溢出的鲜血，那道血痕从她红艳的唇角蜿蜒，一路流过心口，像一道朱色的疤，经久不愈。

“瑶丶瑶儿……”谢灵泽试图站起来，但未能如愿，杞瑶立刻凑近她跟前，单膝跪地，垂首行礼：“臣在。”

她勉力伸出手来想碰一碰杞瑶的脸，说出的话却让人困顿：“留……留了你爹一命，这是我欠，欠你娘的……”

万籁俱寂。

建德十二年夏，举国瞩目的皇室刺杀案得以告破，曾经的大虞长公主，女帝谢灵泽薨，太子谢渠即位，改官制，革冗税。

那一日离开含英殿，谢渠火速命人送杞瑶出宫去，并着手处理谢灵泽後事，在这关头，无需谢渠多说，杞瑶也明白避嫌是少不了的，二人就此离别，直至谢灵泽的灵柩送出城外的那一日，才有人来杞府通传。

大臣们无需跟着出城，杞瑶站在城墙上头，远远的望着谢渠扶柩而去的背影，心头一阵阵地刺痛。

只消一眼他便看出来，谢渠瘦了，瘦了不少。

黄澄澄的灼日就那样当头挂着，碧空如洗，远处青山连绵，绵延向百十里外的他乡，那是谢灵泽一直想回去的地方。

後来某日早朝前，杞瑶被大总管单独领进了宫里，他问谢渠，究竟是如何说服了一衆老臣，让谢沧渊遇刺的案子就这麽沉下去，而又让谢灵泽顺顺当当入了土的，谢渠对此的回答是：“你猜。”

他灵机一动，抓住了某处关窍：“公主殿下当真葬进皇陵了麽？”

谢渠正在抄经，分神浅笑道：“我擅自作主，火葬了，另留了一缕头发送去了塞北。”

“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谢渠又说。

“是啊。”杞瑶托着腮帮子，脸颊随说话时嘴唇开合一动一动，“後来回去我都想通啦，我娘说的裁正司活库就是字面的意思，她认白夫人作义母，于是白夫人也晓得了不少秘密，连环杀人案是……嗯，目的就在于把白夫人逼疯，至于是要问话，还是她推测到咱们二人会查到白夫人身上，这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库房那把火，依我看确实是白蓬放的，至于是他自己放的还是公主授意而为，亦是不得而知了。“

谢渠抄完了一卷经书，小心将纸凑近烛前，看密密麻麻的字迹在灰烟里化作虚无，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