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一寿宴
早来春寒,东风正紧,太极殿上满殿素色。
“先帝遇刺的案子,便交由裁正司去查吧,杞瑶。”
“在。”
杞瑶出列,端正跪下接旨,皂色的袍角拂过正殿玄黑的金砖,端的是一丝不茍,稳重如山的沉稳相。
他看着不过弱冠之年,体型纤瘦,一点丹唇映着两颊雪白,朱颜绿鬓,乌发如云,一身黑衣更衬得人丰神俊朗,仙姿卓绝。
大虞主水,喜玄色,朝中上下的官服无一不以玄黑为底,乃至帝位上那位女帝也穿着深色龙袍,庄严自显。
在此寂静之中,前排却有一宽肩秀项之人主动上前半步,却因背对着衆人,瞧不清面容。
但见此人一礼後道:
“儿臣以为不妥,兹事体大,本案交由大理寺尚且难有定论,杞大人执掌裁正司以来不过一月有馀,如何能堪此重任?”
此人正是大虞太子,谢渠是也。
杞瑶依旧静静跪在地上,对太子的质疑置若罔闻,连眉都不曾擡。
然而只有杞瑶自己清楚,自谢渠话毕,他手心里的汗便快要濡湿袖口,心像被镇纸砸了,几乎要跳不动。
宽幅素缟系于梁上,裹住梁柱的朱红,大殿里一时肃静得可怖,再无一人出列上前。
谢灵泽看了眼谢渠,一手擡在空中,示意不必再说:
“杞大人身为裁正司正使,必是有常人所不能之处,能察常人所不察之道,既然大理寺查不出结果,便交由他去办就是了,如此,退朝。”
谢氏王朝江湖出身,开国皇帝决心推翻旧制,废陈律,定新规,其中一条便是谢家男女一律平等。
先帝谢沧渊驾崩时,太子谢渠尚不满二十,便按着兄终弟及的规矩,由谢沧渊的异母胞妹谢灵泽登基称帝,暂行监国之职。
为方便皇储接触政事,更是为防宦官弄权,先祖下令改了中书省旧址,移至东宫一侧,可见推陈出新,训诫子孙的决心之深。
“公主有胡人血统,母妃灵妃乃是塞北王独女,早年因遇刺去了。”
杞瑶掩住口鼻,借由呼出的热气暖了暖手,白雾一片,风把声音吹得飘飘然,他浑然不顾,还在继续说:
“裁正司属天子麾下,单立于刑部之外,位同三省,权力极大,自成立之初就只忠于龙椅上那位,查案刺探,探听追踪,全部都是我们的活儿。”
庭燎正跟在杞瑶两步後的位置,听到此处不由得一顿:
“大人,刺探追踪……您也在行?”
杞瑶停下步子,回首一笑:“我当然不会,这不是招了你吗?”
庭燎当即抱拳行礼,规矩道:“全凭大人吩咐!”
上月杞瑶刚上任裁正司,来了才知道这不过是个烂摊子,自建德年伊始上任裁正使过世後,正副二使之位空悬已久,先帝对之更是不闻不问,本司地位一落千丈。
他自问比不得前任裁正使,一人便可堪正副二使双责,文武俱全,而裁正司在朝中地位特殊,说得好叫暗卫,说得难听叫狗腿,官宦人家自是不愿将儿女送来吃苦。
于是杞瑶只得招了庭燎这麽个愣头青,流程一切从简,挂牌点卯後直接入编上任,所幸庭燎听话得很,办起事来也足够稳妥,正副二使相处还算愉快。
冬日还在皇城里拖着未去,风吹衣袍鼓两袖,冷罩两耳寒意深,杞瑶没了在殿上的自若,示意庭燎快走:
“裁正司中你主武,我主文,你我都是为陛下效力,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先帝遇刺一案了结了,这案子不简单,你与我先去提大理寺的卷宗,看看案发时现场如何。”
庭燎一点头,他没问杞瑶为何不亲自去现场看看,想来先帝驾崩也有近十日,现场早该被打理过,去了多半也探不出什麽。
另一边,也是二人行于道上。
前面一人不急不缓走着,步履徐徐,身形略显出几分青年人的稚嫩,倒不显孱弱,反而有种生气,紫金冠端正置于头顶,象征此人的身份尊贵——正是先前在大殿上自称“儿臣”的男子,当朝太子谢渠。
“裁正司欺人太甚,不过是皇帝的走狗,竟是对殿下所言……”
“住口。”
纵使天寒如此,谢渠的气息却分毫不乱,他浑身只着一件单衣,腰间坠一组细縧佩玉,武人的体格足以抵御身畔不歇的寒流,仿佛这天地间,再大的风雪也摧不折他的脊骨。
他停下来回望了一眼,身後的近卫便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
“请殿下恕罪!”
谢渠淡淡道:“飞廉,你性子急,我素来知晓,但旁的人却不知,你可懂了?”
飞廉动作一顿,就着弯腰的姿势,他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