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默安抚的话自然而然从口中轻吞而出,然而说出来后,两个人却都怔愣住了。
抢走?谁要抢他走?
林束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连默,连刚才涌进的一点害怕都忘了。
连默与他对视,平静的眼眸深处泛起涟漪。
“刚才……”审判官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又颓然地闭上嘴巴。
因为他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句话来。
连默依旧抱着林束没有放开,只是此刻看着不再是他安慰林束,而更像是两人抱团取暖,互相抚慰。
“我觉得自己好像睡了漫长的一觉,现在刚刚醒来,意识还是昏沉的,好多事情不记得。”连默在林束耳边轻声说道,“是你的到来唤醒了我,所以,你可以相信我。而我——”
他稍稍松开林束,望进林束幽黑的眼眸,“也会相信你,我们可以成为彼此的依靠……你觉得呢?”
林束静静与他对视片刻,点头道:“我觉得可以。”
说着要成为彼此依靠的人,睡觉的时候两人各占一头,背对着背,宽大的床中间空了好一块,泾渭分明。
林束将小皮鞭缠在手臂上,抱着鞭子入睡。
虽然目前能确定连默对他没有恶意,甚至隐约让他有些亲近感。
可他都不知道连默是个什么东西,是跟他一样的玩家?还是可以出现在不同副本世界的NPC?
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依靠得起来。
只是他还记得系统的提示,在这个副本里,尽量拉拢盟友总是好的。
而且连默作为审判官,知道的明显比其他人多,说是最强盟友也不为过,这样的存在,总好过成为敌人。
……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光亮的暗黑世界,黏稠的黑暗像浓郁的迷雾一样笼罩着每一个角落,提灯安静地走着,既看不到前路,也不见后方来路。
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这是一个完全死寂的世界。
昏黄黯淡的灯火并不是为了指引前行方向,而是作为身份证明一般的存在,让提灯人可以安全地在这个黑暗世界行走。
无边黑暗中,一点灯火如萤火虫一般渺小,存在感却又有如皓月。
提灯人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在重重黑雾中穿行。
不知走了多久,他停了下来,匍匐在地,似乎在感受丈量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迷雾中隐约传来回应。
不知有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浓重的黑雾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投向这里,每一道注视都带着扭曲疯狂的恶意。
斗篷人似毫无所觉,跪伏拜地,完成一系列仪式后,解下随身携带的铁锹,开始挖起坑来。
每铲一下,他的身体都会随之微微颤抖一下,好像铲的不是地上的泥土,而是他身上的血肉。
等到后来,黑色的血液从斗篷里流出,渗进挖出的坑里。
而斗篷人的动作越来越慢,每铲一下都变得非常吃力,但他依旧没有停下。
又过去不知多久,斗篷人已经无力挥动铲子,而是改用双手去挖。
他整个人陷在坑里,十根手指指甲翻开,鲜血淋淋。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不知疲倦地继续用双手挖土。
到最后,一个墓坑挖好了。
斗篷人躺在坑底一动不动,似乎掘墓人到最后,变成了为自己掘墓。
隐秘而又混乱的声音从黑雾深处传来,地上死尸一样趴着的人动了动,然后僵硬而又迟缓地从地上慢慢爬起,垂在胸前的脑袋“咔嚓”一下抬了起来。
昏暗的灯被丢在地上,犹如风中残烛般摇曳,最终熄灭,归于彻底的黑暗。
……
第二天上午的放风时间,林束再次来到地下九层,没有再试图靠近那栋大楼,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时不时看几眼。
就在放风结束的时候,他终于看到昨晚的那个黑色斗篷人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全身依旧被斗篷包裹着,只是行动间似乎变得迟缓许多,走得很慢。
狱警赶着囚犯们离开,囚犯们骂骂咧咧的,甚至对狱警挥舞拳头,发出威胁——没人往那边看一眼。
散发不详之气的黑色斗篷,在一群灰蓝囚服中明明那样突兀,却似乎没一个人注意到。
囚犯们被赶回自己的牢房,只有三三两两的刺头或孤僻者落在后面,一名狱警留在最后催促着剩下的人动作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