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束瞥了阎豪一眼,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答案明显的问题。
“是真实存在的,我们现在大概就在中九层吧。”虽则如此,林束还是给出了回答。
而得到回复的阎豪却一点不感到欣慰,甚至还有点想哭。
他曾经对九层之下的说法嗤之以鼻,没想到终有一天相信了,却很可能是葬身在这里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震惊意外,阎豪感到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黑暗中,他看不到自己脸上发生的异常。
林束无意间回头瞥见,神情没任何变化。
在昏暗的环境里摸索着前进,林束面无表情地想:看来九层之下都不是什么正常地方,普通人贸然闯入很容易会被污染,发生异变。
这或许也是上九层的人对此讳莫如深的原因所在吧。
阎豪越来越感觉冷,手脚好像也被冻僵,平时能轻松拿在手里的机枪忽然变沉重起来。
“难道是因为在地下的缘故,越深温度也越低吗?”阎豪迟疑地开口问道,他的语速有些慢,但自己却没有丝毫察觉。
而僵硬的不只四肢,连着大脑与思绪似乎也变得僵硬迟缓起来。
黑色的血管在皮肤底下涌动,好像一条条想要冲出来的小蛇。阎豪的脸渐渐接近死人脸,惨白中透着死灰,而逐渐被黑气覆盖的眼珠,不再灵活转动,直勾勾盯着林束。
林束好像没察觉到身边之人的变化,一边观察周边环境,一边随口纠正道:“越往地下,温度一般来说会越高。”
阎豪反应慢半拍,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开口,带着一种迟钝的疑惑,“温度……越高?”
林束转头看他一眼,“你没上过学么?课本上是这样说的。”
阎豪的脑袋上缓缓挂起一个问号。
林束收回视线。
确认过眼神,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黑暗中有幽幽的歌声传来,那不是阳间该有的歌谣,本就寒冷的温度,好像又下降不少,仿佛置身冰窖。
一点点幽幽的火光在浓雾般的黑暗中亮起,缓缓向另外一边飘去。
那火光虽然不够浓烈,但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如指路明灯一样显眼,驱散黑夜中的寒意。
林束当即朝着那点火光追去,阎豪慢半拍,也迈开略显僵硬的步子跟在林束身后。
“谁会来持火把?”
“是我,我说。”
“我立刻取来火把。”
“照亮黑暗中的路。”①
带着奇异韵律的吟唱声在黑暗里悠悠散开,一个四肢弯折扭曲,像蜘蛛一样在地上爬着的人,嘴里插着一个火把,正慢慢往前爬行。
扭曲的四肢各长出一张嘴,每一张嘴吟唱着一句歌谣,四道声音同时响起,组成诡异的合唱。
爬行的人身上穿着囚服,但囚服不是原本的灰蓝色,而是好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变成暗红色,所过之处留下一道湿漉漉的血痕。
那只火把插在脑袋下方的那张嘴里,像底座一样盛着火把在暗夜里前行。
阎豪看清前面的情形时,猛地顿在原地,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扭曲蠕动。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球鼓到外面,像布满裂痕的玻璃球一样,让人担心会不会随时碎裂掉从眼眶里滚出来。
手脚上长出的嘴巴,吟唱着诡异的曲调,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当仔细去听时,那歌声如同魔音入耳,扭曲着理智,撕裂着魂灵。
阎豪的思绪变得越来越迟缓,他心里明白情况不对劲,但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血管在身体里沸腾,好像要破开皮肤,自由自在徜徉在空气里。
就连那只唯一带来温度与光明的火把,橘黄色的火光扭曲拉长,变成了个个奇形怪状的狰狞怪物。
“拿来吧你。”
火把突然被一只手抽了出来,那张插着火把的嘴一下空了,似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保持着嘴巴大张的姿势,爬行的动作停了下来。
“……”
阎豪一点一点转动僵硬的脖颈,望向身边的林束——这个刚从爬行怪物手里抢东西的人,现在还是一副无事人的样子,甚至还有闲心举着抢来的火把打量。
“这火把有哪里特别?”懒得多看的林束,打量一阵后没发现什么异常,干脆放弃,直接问火把的前主人。
爬行怪物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这样明目张胆来抢火把,足足愣了两秒钟才有所反应。
四肢上的嘴巴同时张开很大,仿佛一张张血盆大口。
下一刻,尖厉的啸声响起,四周的黑暗似乎都跟着颤了颤。
碰上个小气鬼,还这么爱生气,林束也没办法,被吵得皱了皱眉头。
身边的阎豪则顿在当场,好像魂魄都被这一声给叫没了。
林束举着火把四下照了照,发现一条虚幻朦胧的小道,几乎没什么犹豫地抬脚走了上去。
看着好像已没什么意识的阎豪,不知是前面跟出了条件反射还是怎么的,动作迟缓却准确地走到林束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