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文脸色苍白。
她凌厉的眉目不复之前飞扬神采,面上曾带有的属于小儿女独有的骄娇之色也荡然无存。
她做人的理念便是如此,而秦王三言两语,就直接将她的信条击垮。
真狠啊!
秦时唏嘘起来。
再看秦王神色,却见他坐于桌后,神色熠熠,便连桌案上刚送上来的饭食都挥手令人撤去。
观此言行,分明他也曾对公主文寄予厚望。
虽无有令她继承王位之心,却显然是愿意令她论政,且成长为大秦柱石的。
而缩在姐弟中间的王子虔先是战战兢兢等着,片刻后却发现父王并无考考校自己的意思,于是又开心起来。
但转瞬,这份开心又化为了茫然。
——与深深的自卑。
因为比之能挑出缺点的姐弟,他身为最年长的王子,此刻却已不值得父王的只言片语。
哪怕是学渣,也受不住亲生父亲的无视。
…
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角落里御史挥汗如雨,运笔如飞,此刻已累出数卷记录。
而秦时缓缓吐口气,重新又抬起头看,真诚道:“不愧是我秦国的王子公主。”
她感受着聚集于身的目光,真切赞叹道:“王子乘虎小小年纪便已经能诵读这样多的文章,想来大王幼时,也定然是这样天资过人。”
“王子虔少年英姿,直言不讳。来日说不定能为我秦国征下羌胡百越,做燕将军那样了不得的大秦军神。”
“公主文更是了不得,言语机敏,又爱护兄弟,一派长姐之风。且同样能诵能读,聪明过人。”
“君子贞而不谅,无可无不可。”
“大王说这是公主文的短处。我却觉得,这恰恰正是长处。”
她面带笑意,双目璨璨看着姬衡,口中却有着遗憾又崇敬的叹息:
“英雄人物,向来千秋只出一二个。世上已找不出像大王这样乾纲独断、霸气英武的君主了。”
“大王,有这样优秀的子嗣,若令他们在朝堂各自磨砺几年,岂不是要蜕变得更优秀了?”
这连番话语说出,已然是她近来最大胆、说得最多的言语了。
但,姬衡又眸色幽深的看了看她:
言之,确实有理。
似寡人这样的心性与心胸,六国国君都不曾有。王子公主们尚还年少,总也不能揠苗助长吧?
既如此——
他点点头:“秦卿所言,尔等可认真听闻了?”
公主文尚且来不及收拢心头的惊讶与微微别扭的谢意,就已经下意识回道:
“儿记下了。”
姬衡面色也渐渐松缓下来,刚才还烦躁沉郁的心情竟一扫而空:
“周巨,于章台宫侧殿置桌案,令七岁以上王子公主们,每日于太傅处读书结束,便来此处,深读我大秦各地所呈奏书。”
公主文眼圈微红,此刻迅速应答:“诺!”
王子乘虎也欢喜雀跃,同样应是。
唯有每日闲暇时都在演武场玩耍练习逗留的王子虔,此刻面色惨淡,人也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