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何苦跟观音计较,观音她在庄上多年,也无人教导,难免失了礼仪,夫君难得与女儿相逢,该多多给些宽容才是。”
王慧清虽算不上年轻,但三十出头的年纪依旧叫她婀娜多姿,容貌艳丽,她劝慰郑国公的时候,双手习惯性附在他的右臂上,目光缱绻温柔,一声声夫君,声调纤细,媚骨天成。
祠堂大门敞开,忽然有股冷风吹进来,堂内的白色帐幔被吹的来回拂动,屋内的灯火也被吹的烛光一晃,郑月蛮本就倦怠的身子骨更觉得冷风入骨,喉咙里抑制不住的咳出声来。
“咳咳咳……”
想必母亲在那冷冰冰的牌位里,听着别人亲昵的唤她的丈夫夫君,又听别人唤自己观音,她心中的冷意,只会比自己更甚。
“姨娘还是唤我大娘为好,观音乃是小字,非长辈夫君不可轻唤,传出去叫人说国公府失了体面。”
王慧清脸色一瞬间难看,手搭在郑国公的臂膀上,不可微见的抖了抖。
郑国公更怒,他指着郑月蛮,斥责道:“你好大的架子!
竟拿乔到家里来了!
姨娘自你母亲过世后,事事操劳,这府上哪样不是她在操持忙碌?就连月月送去你庄上的吃喝用度,还不是叫姨娘费神?你究竟拿的什么款儿?”
“观音未有此意,只是昨夜娘亲入梦,似是知道我要回来,拉着我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还说叫我见她的时候一定要穿那身湖蓝色的裙子,她觉得好看。”
郑月蛮一字一顿,语气恳切,郑国公突然就哑了声,没来由的往她身上打量。
果然,郑月蛮一身湖蓝色的旧衣,裙身虽有了岁月痕迹,但裙子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好好保存,儒裙的腰身处还绣着几株月见草,那是林氏生前最爱的花。
那绣工精细小巧,一眼就能瞧出出自谁得手。
郑国公似乎终于想起来自己那死去的亡妻,顿了一下,才软下声线道:“原是为了你母亲特地去换上了这件衣裳,也是难为你的孝心了。”
亡妻刚刚故去,便将亲女送去了庄子上整整七年,当时汴京流言四起,郑国公怕林氏一族的祸事终将牵连到国公府身上,郑氏一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这才匆匆将无辜幼女送走。
这一桩,郑国公终究是有愧的。
眼见郑国公软了脾气,王慧清立马生了几分哭腔,然后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道:“是奴刚刚僭越了,奴受些委屈不打紧,只不过府上丫鬟婆子众多,大娘叫活人做马凳一事难免惹人非议,诺大家族,怎能因此内里藏私,祸乱家风?大娘往后还是要注意些,毕竟沈家……”
这么一提醒,郑国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严肃了神色道:“大娘苛责下人,跋扈专横,就此在祠堂跪上一炷香的时间!”
说完郑国公欲要离开祠堂,脚风掠过郑月蛮的时候忽的停住。
“三日后沈家大郎就会到府上来议论你们的亲事,沈家是大儒之家,虽没有功勋爵位,但远离汴京是非,届时为父会为你多添些嫁妆,必不会委屈了你。”
说完他微微躬身,左手背过后头去,右手踌躇片刻最后终是在她肩头轻轻一拍,叹一声:“为父是为了你好。”
郑月蛮终于了然,原来不是沈家来议亲一事已改,而是所有事都奔她一齐来了。
说完,郑国公出了祠堂,眼见人走远,王氏立刻给旁边的下人使眼色,几个婆子三两下撤走了祠堂的蒲团和软垫。
一直站在里侧没胆子插话的郑月卿此刻终于笑意盈盈的开口。
“既是罚跪,总要有些诚意才好,长姐不日将要嫁去沈家,沈家家风严明,我们这也是为了长姐好。”
喜珠气的浑身发抖,上前就要去抢软垫。
“喜珠!”
郑月蛮叫住她:“退下!”
郑月卿冷笑一声,嘲讽似的打量一眼喜珠,狠狠道:“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虚张声势,张牙舞爪,也不怕叫人拔了牙齿!”
郑月蛮不语,只将一双拳握的紧紧,膝盖处生硬发冷的痛感灌注全身,郑月蛮只觉得很畅快。
就是这样的痛感,母亲死去的那个雨夜,只会比这痛十倍。
不,百倍!
喜珠听令气鼓鼓的退下,王氏反倒是没再冷嘲热讽什么,她一向谨慎,离开祠堂前郑月蛮听见王氏问郑月卿。
“怎么又回娘家?”
“娘,你不知道那梁祁日日不是斗酒就是骑马,要不就在花楼睡上一夜,上头有那阎王官兄长压着,谁又敢置喙半句?我是真没辙子了。”
王氏的声音渐渐远去。
“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笼络不住,三日后姑爷可会与你一道来?长姐议亲,他作为进了门的女婿,该是来撑场的。”
“还不省得,他那兄长回来了,今日考教学问,明日重罚一通,来不来的,他总是做不了主儿。”
梁祁的兄长?
郑月蛮跪着,脑中蓦然浮现那张好看又薄情的脸。
绣春刀仿佛还在耳边狰鸣,恍惚间,她似乎还闻到那杀神刀下的血腥味。
对啊,怎么把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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