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清面露不忍,沉默半晌後还是对那位正伏在床榻旁的年轻嫔妃道:“节哀。”
年轻的嫔妃丝毫不在乎那六皇子的恐怖死状,将之死死搂在怀中,轻声呢喃着:“本宫不信,丰儿还那样小!他昨日还躺在本宫的怀里要本宫唱歌给他听,他怎麽可能会出事呢?”
药箱关闭的轻微声响似乎刺激到了那位刚失去孩子的母亲。
年轻的妃嫔忽然就变得歇斯底里,她冲到了许云清的面前,尖长的护甲划破了许云清的眼角。
血珠汩汩落下,女人尖叫声响彻整个宫殿:“太医,是你不愿救他对不对,是你!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狗奴才,定是瞧着本宫的母家式微……”
“不是的,我没有。”
许云清被女人逼得连连後退,惶恐地摆着手。
“那你快救救本宫的孩儿,你快救救他啊!本宫拿本宫的命来换好不好,本宫拿本宫的命来换啊!”
攥着许云清衣领的手无力坠下,嫔妃瘫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快拦住娘娘!”赶来的御前总管抓住时机,尖锐的嗓音刺破风雪。七八个宫女扑上来闹做一片,各种尖叫声哭嚎声混合在一处,已在耳畔化为忙音。
许云清茫然看着金簪落在地上,落在尘中,犹豫着要不要低头去捡。
总管太监皱着眉,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冲着许云清使眼色:“太医,您先回去吧。”
许云清被推出殿外,他拎起药箱,刚走入拐角,就听见了身後传来太监通传,是皇帝赶来了。
许云清躲进更深的地方,从他的位置还能隐约听见殿内的声响。许云清捂着脸颊上的伤痕,那是被那位嫔妃生气时划破的,他能理解她心情,也不觉得生气。
他只是茫然想。
是这样的,在孩子死後,做为母亲自然是会伤心欲绝,甚至恨不得付出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
但许云清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情,他听着殿内女人的哭声,甚至起了些暗暗妒忌之意。
他居然在嫉妒着一具尸体。
许云清从前的时候经常幻想自己其实有对很爱自己的父母,只是被逼无奈暂时抛下了他,总有一天,他们会将他找回去。
後来许云清猝死在出租屋里,又穿越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他就不再想这些事情了。
但现在,他又禁不住想,自己那个时候的死状一定也很难看,会有人搂着他哭吗?
会……有人为他的死感到伤心吗?
许云清甩了甩头,将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都抛弃。他逼着自己将步伐加快。
很快,老皇帝的训斥丶嫔妃歇斯底里的嘶吼丶宫女侍卫们哭嚎咒骂,皆伴着簌簌落雪声远去了。
*
宫中好端端的,突然间死了位皇子,老皇帝震怒,要彻查此事。容奕被老皇帝叫走,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许云清总觉得心慌,干脆站在太医院中等消息。
一直等到天色擦黑,他听见有丧钟声自远处响起,许云清顺着窗户向外望去,只见霭霭大雪铺满了整个皇宫琉璃瓦,远处大殿倒映相叠,在雪幕中被模糊成青灰色的鬼影。
门口忽然传来叩门声响,许云清连忙推开门。
他惊讶发现门口站着的居然是三皇子。
三皇子一改往日的高贵傲慢的模样,他甚至没有套外衣,赤足踩在雪地里。
隔着风雪,许云清看清了他怀中抱着的东西。
那是一只橙白相间的小橘猫,正蜷缩着倒在他的怀里,身躯不断抽搐着,嘴边的毛发卷曲,赫然沾着鲜红血迹。
许云清心下一沉。
“我正要吃餐食,李狗剩闹得凶,我无奈就喂了点给他,没想到它在吃了我的餐食後突然间就开始吐血。”
“太医。”三皇子搂着那只趴在他怀中的近乎气绝的小橘猫,声音近乎哀求,“求你。”
“求你救救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