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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无他（第1页）

第一章初遇

我举着相机的手在发抖。

闪光灯第三次亮起时，那张遗照里的老人终于眨了眨眼。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后腰，取景框里的黑白照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相纸边缘卷曲发黄，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啃食。

“苏小姐？“委托人王太太的声音带着哭腔，“您看见什么了？“

我强压下胃部翻涌的恶心感。透过取景器，老人青灰色的半透明身躯正从相框里往外爬，他脖子上紫黑色的勒痕在闪光灯下泛着水光。这是本周第三个委托，也是我第三次后悔继承了外婆那双能看见亡魂的眼睛。

“王阿姨，您先生是不是穿着藏蓝色寿衣下葬的？“我调整着镜头焦距，看着老人腰间那根突兀的红色裤腰带，“现在他腰间多了一条——“

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王太太撞翻了茶几，紫砂壶碎了一地。她颤抖的手指着我身后那面古董穿衣镜：“红腰带那是我上吊用的“

寒意顺着脚踝攀上来。镜中倒影里，老人青紫的脸正贴在我后颈，那条猩红绸缎无风自动，蛇一般缠上我的手腕。我猛地转身按下快门，闪光灯炸开的瞬间，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镜中伸出，攥住了飘在半空的红绸。

“放肆。“低沉的男声带着金石相击的冷意。玄色广袖拂过镜头，我价值两万的莱卡M10发出令人心碎的裂帛声。那只手的主人从镜中跨出时，王太太已经晕倒在真皮沙发上。

男人垂眸睨着缩成一团的亡魂，腰间青铜古剑嗡鸣出鞘。我看着他绣着暗金云纹的衣摆扫过我的帆布鞋，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等等！他还有二十三小时！“

剑锋悬在老人头顶三寸。男人转过头，玉冠下眉眼如淬寒星，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血压飙升：“二十一世纪的人，拍照还用这么原始的器械？“

第二章以尔之瞳为桥，以吾之魂为引签订契约

玄色衣襟掠过我鼻尖时，飘来一缕极淡的冷香。男人指尖轻点剑柄，青铜剑竟在半空化作流沙，重新凝聚成一面巴掌大的菱花镜。

“生死簿都没你这么守时。“他屈指弹飞还在抽搐的红绸带，袖口金线绣着的螭龙纹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让开，你挡着本座晒太阳了。“

我死死攥住他的云纹腰封：“你弄坏了我的相机！“手指突然传来灼烧感，那些看似装饰的暗纹居然在掌心烫出莲花印记。男人广袖翻卷间，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在沙发上。

“凡铁也配称器械？“他指尖勾着我的相机残骸，满地齿轮零件突然悬浮重组，最后变成个刻满符文的青铜罗盘，“此物暂且抵债。“

王太太在沙发另一头发出呻吟，我顾不得跟他理论，抓起茶几上的拍立得冲过去。昏迷的老太太额间聚着团黑气，取景框里浮现出她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线——那是被亡魂标记的征兆。

男人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以情为饵的魇丝？“他冰凉的手指划过我耳际，抽走了夹在发间的圆珠笔，“借姑娘发簪一用。“

“那是施华洛世奇“我的抗议被眼前景象掐断。他执笔如握剑，在虚空中勾画出的符咒竟凝成实体，笔尖扫过之处，空气里泛起细碎冰晶。当最后一笔收势，整个工作室的温度骤降十度。

王太太突然直挺挺坐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我下意识按下快门，拍立得吐出的照片上，她背后趴着个浑身滴水的红衣女人。

“抓到你了。“男人轻笑一声，符咒化作锁链缠上女鬼脖颈。被束缚的厉鬼发出尖啸，却在看见他手中菱花镜的瞬间僵住。

“玄门掌刑使！“女鬼扭曲的面容突然露出极度惊恐，“不可能！四百年前明明“

寒光闪过，女鬼化作青烟被吸入镜中。男人转身时，我正举着手机录像，闪光灯照亮了他骤然苍白的脸色。

“删掉。“他瞬移到我面前，镜面般冰冷的瞳孔泛起血色，“除非你想“

警报声突然炸响，挂在工作室东南角的铜铃疯狂摆动。我背包里传来外婆留下的怀表报时声——午夜十一点整。几乎同时，男人腰间的菱花镜开始剧烈震颤。

他低头看着穿透胸口的半透明利爪，居然还有心情嘲讽：“你们这个时代的小偷，打招呼的方式真别致。“

我抓起盐罐砸向从他影子里钻出的怪物：“这是二十一楼！“

黑雾凝聚的兽爪拍飞食盐，却在触碰到我手中拍立得照片时发出惨叫。男人趁机反手将菱花镜按进自己心口，镜面吞没他身体的瞬间，我被他拽着衣领跌进刺骨寒潭。

等再睁开眼，我正趴在那面古董镜前。手机显示时间停留在十一点整，工作室像被龙卷风肆虐过，唯独那面铜镜纤尘不染。

镜中突然传来闷响，我凑近的瞬间，一只湿漉漉的手破镜而出。玄霄跌出来的模样比女鬼还吓人，他华贵的衣袍变成碎布条，心口插着半截兽爪。

“契约。“他沾血的手指在我眉心画符，“以尔之瞳为桥，以吾之魂为引“

我背包里的拍立得突然自动吐出一张照片，画面里我们被红线缠成茧蛹。窗外惊雷炸响时，他整个人化作流光钻进我的左眼。

“喂！“我对着镜子尖叫，左眼泛起淡金色的瞳孔里，玄霄正在拧他滴水的长发：“安静，本座在更衣。“

第三章镜灵使用指南

我对着化妆镜第37次眨眼时，左眼里的玄霄终于忍无可忍：“再敢把眼线笔戳到瞳孔三毫米内，本座就让你的睫毛膏全部结块。“

“这是接睫毛的胶水！“我用镊子夹着仙女毛往眼皮上贴，“要不是某位镜灵大人半夜偷吃冰箱里的糯米鸡，我至于要连续三天给网红拍汉服写真还债？“

镜中传来衣料摩擦声，玄霄似乎在调整他的云肩：“凡人的供奉本就“

“小心！“我猛地扑倒化妆箱。原本挂在墙面的古风油纸伞突然活过来，伞骨化作利爪撕破了背景布。伞面上绘制的侍女图渗出鲜血，眼珠骨碌碌转动着盯住我。

玄霄冷哼声在脑海炸响，我左手不受控制地抓起定妆散粉。银粉漫天飞舞的瞬间，他借着我的指尖凌空画符，散粉颗粒竟在空中凝成八卦阵图。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我听见自己念出陌生的咒语，右手自动抄起柔光箱当盾牌。油纸伞妖怪撞上光幕的刹那，整个影棚下起了混着朱砂的定妆粉雨。

网红小姐姐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我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用自拍杆挑着黄符追打油纸伞的场面。她新接的及腰长发正卷在伞骨里，发尾以每秒三厘米速度被吞进伞面。

“苏老师“她颤巍巍举起手机，“我们现在是要拍《倩女幽魂》还是《杀死比尔》？“

我拽着伞柄的手突然被玄霄控制，他借着我的身体来了个漂亮的鹞子翻身，散粉刷戳中伞妖命门的瞬间，我听到他嫌弃的点评：“下盘虚浮，腰肢僵硬，你这身子骨还不如明朝七旬老妪。“

当晚收工后，我瘫在工作室的懒人沙发里，看着玄霄实体化后研究咖啡机。他广袖缠住了磨豆器，玉冠卡在杯架中间，正在用青铜剑戳奶泡按钮。

“契约条款第一条，“我晃了晃写满卡通字体的《镜灵合租守则》，“未经允许不得擅自操纵甲方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