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1200多公里的距离,沈徽林那几个月只能通过手机了解国内亲友的状况。
通话发信息逐渐成了他们互相报平安的方式,每次国内看到不断上涨的感染人数,沈徽林都会陷入焦灼低迷的状态之中。
5月份发生的一件事,让沈徽林动了回国的念头。
沈徽林做事一向很谨慎,又有林檀时常提醒,所以在病毒还没有大面积爆发的时候,她和科林已经防范于未然通知员工在线上处理工作。有一天开会,公司的一个员工迟迟没能连线,沈徽林打电话询问。他妈妈接的电话,说他感染去世了。
沈徽林记得那是一个大学毕业没多久的男生,3D动画做的很好,平时很喜欢唱歌。每次聚餐的时候,他都会唱一首“FiveHundredMiles”,声音舒缓而悠扬。
沈徽林挂断电话后坐在椅子里出神良久。
身边人的离世,带来的“死亡”冲击猛烈又猝不及防。
那天会议结束,沈徽林给林檀打电话,言谈之间透露想回国看看。正好那一个月海关管控有所放松。生命实在太脆弱了,她悲观的想,就算真到了世界末日,那最后的时刻和亲人待在一起,总好过在异国他乡凋零。
林檀声音带着一些疲惫,隔着手机安抚她,“······别着急,等稳定一点儿再说。”
沈徽林听了林檀的劝告。
五六月份,国内的情况基本得到控制。可是从三月纽约频繁出现病例开始,过了一月又一月,因为管控不当,曼哈顿成为感染的重灾区。
那时候,沈徽林和科林已经带着七七回了曼哈顿。她没有回项明峥的公寓,住在上东区的一处房子里。
房子不在闹市,相对安全,那段时间他们几乎足不出户。公司的事情却不得不处理,一些工作能线上就完成,一些却不行。
科林几天前就在说,一个合作商必须要见,他可能得去和对方会面。
沈徽林问:“不能电话联络吗?”
科林说:“一些问题得当面谈。”
沈徽林告诉他,现在出去,感染概率会很大。科林觉得她谨慎过头了,他说现在很多公司都在正常经营。他们要是再这样下去,开始盈利没多久的公司会完蛋。
他们有了婚后的第一次争执。
六月一日那天,沈徽林起来的很早,带着阿姨用礼物和气球装扮房间,为七七迎接人生中的第一个儿童节。
七七那天玩儿的很开心,抱着比她还大的小熊玩偶,坐在蛋糕边让沈徽林给她拍照。她镜头感很足,拍照的时候像模像样的摆了几个动作。穿着一件棉布裙子,短短柔柔的头发扎了两个小揪,粉雕玉琢。
沈徽林拍完了照,抱着七七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她吃蛋糕,问阿姨:“科林呢?”
阿姨说:“科林先生刚才出去了,说是去见合作伙伴。”
沈徽林没再说话,低头用小皮筋给七七扎松散的头发。
七七吃完了一块儿蛋糕,圆圆亮亮的眼睛又移到了另一块上。饮食上她和沈徽林很相似,都嗜好甜食。
沈徽林拿了纸巾,擦掉了宝宝快要掉下来的口水,柔声说了一句“NO”。七七不闹,从沈徽林的腿上爬下来,跑去找阿姨要自己的奶瓶喝奶。
科林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他将车停在院子里,提着几个袋子走了进来。
在客厅碰到了沈徽林,科林带着笑意说:“谈好了,大概率交给我们做。”
他在沈徽林身边坐下来,“这种药品广告,受限比较大,我的意思是这次用动画的形式······”
沈徽林打断了他,“科林。”
科林看向沈徽林,“我懂你的顾虑,觉得现在出去见人不安全,但要是天天待在这里,公司怎么办?”
“你不懂。”沈徽林第一次在生活中对科林露出强硬的态度,“宝宝还太小,她的免疫力要比成人低很多,我不能让她任何有危险。”
科林停了片刻,沈徽林并不是胆小的人,在工作中她也有赌徒心理、冒险精神,不然也和他配合不到一块。
她现在的谨小慎微,只因为她是一个年幼孩子的母亲。科林或许有些不懂,但他尝试着去理解。
安静了好一会儿,他问:“七七呢?”
沈徽林说:“在睡觉。”
“今天睡这么晚?”
“玩的时间有点儿久了。”沈徽林说:“抓了一个下午的气球。”
科林起身,将放在玄关处的袋子提了过来,“给她买的礼物。”
说完又补充,“不会再随便出去了,以后的事情,都尽量电话沟通。好不好?”
沈徽林点头。
不大不小的分歧就此揭过,生活又恢复了平静的状态。
从窗户看出去,曼哈顿夜晚的灯光也显得有些寂静。2020年,似乎每个人都在不确定性中摇摆的存活,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毫无希望,又无数次想着,不能更糟了吧,总会好的。
总会好的吗?
六月中旬,沈徽林和林檀失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