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手段必须得隐蔽,毕竟如今的时代风气和舆论是全面倒向男子的。
稍有不慎,那位折三姑娘就得被锁在深深宫廷中了。
屋里没有任何可以告知时间的物事,赵昕用清水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就推门而出,准备通过太阳大致判断一下。
昨日可是说了辰正去授课的,别学生一个不落,他这个夫子缺席,那乐子可就大了。
结果一推门就见到红玉带着四个小丫头端着一大堆东西在外边等候。
铜盆、毛巾、皂角、牙刷、青盐这些洗漱用具他都能理解,但那个锅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的确有些饿了,但那个锅看起来够六七个人吃啊。
红玉是个机灵丫头,不等赵昕发问就主动说道:“我家姑娘吩咐,说诸位相公都是东京城人,见过大世面,来咱们庄上又帮了大忙,一定要招待好了。
“只是乡下地方,时间仓促来不及,只置办了这些东西,望诸位相公莫要嫌弃简陋,暂且将就一二。”
“不会不会,这已经极好了,有劳你家姑娘费心。”
“还有这一锅是小米粥,最是养胃。几位相公昨日都多饮了些,务必要吃点。”
“一定一定。”
红玉说完就带着丫鬟们进入屋中,把带来的东西有条不紊地放在外间,那行云流水的架势把赵昕看得一愣一愣的。
感觉他在这有点多余了啊。
及至红玉收拾完准备走人时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没问。
“红玉姑娘且慢,这教学之事小生尚一无所知,还想请教你家姑娘一番,不知你家姑娘何时有暇?”
红玉有片刻的沉默。
最终把“姑娘吩咐,昨夜庄中大庆,醉酒者众,几位相公又是远道而来,教学之事就延到下午”的官方回答换成了充满私心的“姑娘此时在后山上,能与赵相公您相商”。
如今虽未探出这位赵相公的底子,但昨夜唯独对姑娘的敬酒从不推拒,喝到眼睛发蒙,脚步漂浮都要继续喝的行为做不得假。
正好这庄上都是自己人,试试也无妨,说不定能破局呢。
赵昕哪里知道红玉心中的弯弯绕绕,确定好方向路径,又拜托她去私塾中说声授课推迟一日,这才佩了刀往后山上去。
不知是不是昨夜整个庄子都在狂欢的缘故,赵昕在前往后山的途中竟然一个人都没遇到。
说好的后山小河是庄上的水源呢?都不来打水的吗!
好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十分醒目,而且两旁干干净净,连一颗杂草都没看见,显然是有人做了精心打理。
赵昕挠了挠额头,总觉得有些古怪,奈何脑子还没从酒精里挣脱出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抛诸脑后,径直拾阶而上。
一路赏花观景,听鸟叫虫鸣,倒也怡然自得。
山风徐来,吹动衣袂,天高云阔,心绪渐开,让赵昕竟生出几分不知今夕何夕,只想闭目休憩,再好好睡上一觉的念头。
可惜啊,他的人生字典中早没有休息二字,浮生半日闲更是梦都梦不到。
就连遇到了动心的姑娘,也得在心中反复地权衡利弊,并盘算如何在不影响原定安排的情况下榨出时间,不着痕迹地试探人家心意。
他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不知不觉间变成曾经的自己最为讨厌的模样了?
抠抠搜搜,忒不爽利。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还是说这是为帝为君者的必由之路,身怀公而忘私,舍小家顾大家?
一步一步走到最高,然后注定成为孤家寡人?
虽然在这世上他本就没几个亲人……
真是个复杂的问题,让人光是想想就生出了摆烂的心思呢。
这些因为酒精催发出的,种种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凶猛且迅疾的包围了他。
这些情绪以酒精汇聚始,自然以酒精散去终。
赵昕脑中一团乱麻,只能浑浑噩噩地顺着身体本能向上走,全然不觉自己已经快到山顶。
“什么人?!”随怒叱而来的是三道寒芒。
赵昕看得分明,是三柄小飞刀,分别冲着他的眉心、胸口、下|阴处扎来,顿时激出一身白毛汗。
哪里还顾得上心中那点情绪,紧急单手撑地,抱腿缩颈打了一个左滚翻,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三把飞刀。
心有余悸地抬头,见到的便是熟悉的面容,但打扮气质已经截然不同。
一身孝服,美目含煞。
因目光太过锐利,赵昕不得已偏开眼,依稀透过瘦削的背影看到了几个字:“亡母……之墓,孝女折璇立。”
原来她叫折璇啊,赵昕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