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够贴出来让大家观看,还无人有异声,那就是实打实的本事,也不枉儿子这份天资和他多年教导。
唯一令沈周感觉不足的便是,儿子感兴趣并擅长的科目属实是有些过于偏门了。
水利、农桑都好,哪怕是建筑、园林呢,可儿子目前最佳的科目是天文历法,还有术算物理之学。
成天不是抬头看星星月亮,就是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这两个科目哪怕是在综学中,也只有不过一掌之数的人学习。
这还是建立在泉州是全国有数的大港口,对外商贸繁华,商人子弟多且思想开放的基础上。
旁的地方,说不定连这几科都找不到老师与学生而停设。
好在沈括这次回来就是给他送定心丸的。
父子静室相谈,本也没有外人,所以沈括也就直接说了:“父亲,儿子从学中的老师那得了消息,朝廷有意新开综合科试,说不定就在明年。”
沈周的呼吸声瞬间紧了,停下了抚须的动作迫不及待地问道:“此话当真?”
沈括没敢把话说死,只是答道:“校中的陈先生原先是从汴梁报社出来的,现在还和汴梁城中有着联系。”
沈周已经站起身来,开始在室中踱步。
“既然是汴梁报社中传出来的消息,那应是有七八分准了。”
太子殿下参与朝政已经有三年多,底下的诸多官僚也多少琢磨出了一些这位未来官家的行事风格。
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行事前多少会透出一些风来试探,或云之收集舆情民意。
即便是办得最急的武举,也在汴梁日报上吹了一旬的风。
不过这回都传到了州一级的综学,恐怕事情不会小啊。
沈周追问道:“还有更具体的消息吗?”
沈括仔细想了想说道:“陈先生还说,此次新开综合科可能有些不一样。”
“是什么不一样?”沈周急声道。
沈括两道眉毛拧在一起,仿佛巨大的墨点,很是不解地回道:“依陈先生私下对我说的话,此次开科取士除去才学不及被黜落者,中者可分为三档,但只有第一档可以入仕为官,二三档……”
沈括说到这有些卡壳,实在是单薄的人生经验与阅历让他无法用简洁的语言描述出听到的消息。
沈周倒是听了消息后若有所思,先沈括两拍展露笑容,抬手示意沈括不必再组织措辞了,发声说道:“不用再说了,为父已经明白了。”
沈括面现惊喜:“父亲,您也收到了消息?”
有时候人生境遇的天差地别不过是一步消息不及。
恰如不久前毕业从讲武军校毕业的武进士们,因为是第一届正经八百举行的武举,个个天子门生,太子亲选,状元是枢密使的女婿,榜眼是宰相的侄子。
而且毕业后太子殿下还招募壮勇,专门以他们为骨干核心编练了一支新军,军名都是现成的,名曰忠正。
忠正的军名在本朝一大把的威、勇、彪中显得非常不起眼,但稍微知道一些本朝沿革的人就知道这个军名不得了。
因为当今太子殿下在受封太子之前,曾遥领过忠正军(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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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度使。
将来的武举,武进士能否有这一届的分量还是未知之数,但肯定没有这一届意义特殊。
可以这么说,这第一届的武进士哪怕在军中混不出头,顶着第一届武进士的名头也能让人高看一眼。
而天下之大,英雄豪杰如过江之鲫,许多人之所以没能赶上第一届武举海选,挤掉那些不如自己的人,所差的很可能仅是报社当时没铺到所处的州县,或者军报晚到了几日而已。
正是因为见到了第一届武进士的殊遇,沈括才下定决心入了综学。
如今眼看以面向综学的新科目就要开考,能多一丝消息也是好的。
沈周转身入了内间,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份东西。沈括眼尖,瞧出是装州府公文专用的公文袋。
心中疑惑正想发问时,沈周已经将公文袋放在了他的手边,语气温和道:“就在这看,看完了把消息烂到肚子里,谁也别告诉。”
沈括长到这么大,已经知道好歹,忙不迭点头,然后迅速从公文袋中抽出写着职业认定题头的公文,一目十行看了起来,越看脸上表情变幻就越快。
才看到一半脸上的表情就彻底僵住,扬起脸对沈周说道:“父亲,这个分类目颁发合格准入证是什么章程?”
从这个文件来看,陈先生对他的转述实在是过于缺胳膊少腿了。
沈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本州海贸发达,有着十几家大商行。你说他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在港口扛麻袋搬货箱的力工当然是不缺的,只要舍得出钱,要多少有多少。
沈括心思玲珑,当即以综学科目为圆心思索开来。
旋即眉头舒展,面露惊讶、欣喜并释然的复杂神情。
嘴中已经流出答案:“缺通账目的管账先生,缺造船修船的船匠、缺懂天文、能在海上辨别方向的舟师。”
沈周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得不错,如我所估不差,综学便是为这些所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