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碗又一次来催促他用饭,陈引玉其实没什麽胃口,但他怕小碗担心,还是做到了桌边。
陈引玉的面前摆了一碗鸭肉粥。他确实很喜欢这个,昨天晚上也吃了一大碗。然而今日,他连喜爱的鸭肉粥也失去了兴趣。
他艰难地动着勺子,好不容易喂了自己小半碗,却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喉头一哽,将方才吃下的粥饭又吐了出来。
小碗吓了一跳,忙上前处理擦拭,有泪在眼眶打转:“公子是不舒服吗?我给公子请大夫来看看吧!”
陈引玉咳了几声,脸色苍白但语气坚决地拒绝了:“我没事,不用这样严肃,应当是我昨夜休息晚了,今日又起得早了些所以有些不适而已。我躺躺就没事了。”
他不想请大夫,怕大夫不许他乱走,那他就去不了京城了。
小碗拗不过他,只好说替他抓些补药回来,服侍公子躺下,又嘱咐其他侍从注意着些公子,自己急急地下山去了医馆。
陈引玉躺在床上,感觉空落落的,又伸手将裴令望的衣服捞了过来放进怀里抱着,闻着熟悉的气味,他顿时感觉好了许多,心也安定下来,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醒来时,日光大盛,正是中午时分,肚子也咕咕地叫出了声音。陈引玉喊了声小碗的名字,小碗忙走进来:“公子您醒了!”
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气,迫不及待地告诉陈引玉:“公子,含章公子回青山县了!”
陈引玉一下子坐起来,惊喜极了:“含章表哥回来了?!”
这可太好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含章表哥了。他不在的日子里,青山县发生了那麽多事情,他要全部告诉他!陈引玉低落的情绪终于回升了些,为了能早些和含章表哥见面,还乖乖地吃了饭喝了补药。
不过他们不好大咧咧地去杨家,也不好将陈含章单独约出来,便决定去姨母家等他。
小碗采买了些礼物,就和陈引玉一起回了陈家。
只是他们的马车还没驶进陈家那条路,就被堵住了。整条路上都是各路人家的马车,而她们通往的目的地,竟然都是陈家!这是怎麽回事?
小碗下去打听,听见挎着菜篮的男人们聚在一起一脸艳羡地讨论着什麽,他便凑过去问道:“各位哥哥,陈家这是怎麽了?”
“陈家交好运了呗!”其中一个人笑着回他:“这些人啊,可都是去陈家贺喜的。”
小碗糊涂了:“为什麽要去陈家贺喜?”
难道是陈大人升官了?可是没有听说啊!
“你这小子,消息也太不灵通了。”旁边一名夫郎捂嘴笑着,看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告诉了他:“陈家可是找了个好儿婿。”
“陈大人儿子的妻主杨贞啊,中举了。”
——
八月的末尾,京城的树叶已经染黄了大片,昭示着九月的临近。而永徽帝卿和亲的日子,也定在了九月。
帝卿出嫁本就是一件大事,更何况永嘉帝卿是前去和亲,结两国之好,更是一件大事。时间紧迫,礼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宫中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在为此忙碌着。不紧要准备嫁妆仪仗,还要挑选陪嫁的小侍乐师等人,以彰显梁国对永徽帝卿的重视。
嫁妆仪仗好安排,但陪嫁的人选却总是凑不齐,不是生病,就是塞钱请求自己不被选中。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梁国人,家人亲友都在梁国,怎会愿意前往蛮夷之国,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呢?
当然,就算他们再不情愿,也难违皇命。礼部通过抽签,最终凑齐人选完成了任务。一切都已经就绪,只欠吉时。
宫中,没选中的小侍们欢天喜地,被选中的小侍们愁云惨淡,根本遮掩不住情绪。甚至还有人避着永徽帝卿走,生怕这位帝卿一时兴起将自己也拽过去凑人数。
永徽帝卿的贴身小侍梧桐对此愤愤不平:“帝卿您明明做的是有利梁国的事情,大家却对您避如蛇蝎,真是太过分了!”
永徽帝卿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虽然天气还没完全转凉,但他已经添了衣。对于这种事,他并不在意,反而很理解那些小侍的心情。要和家人分别永不相见,一定很难接受吧。毕竟,他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家和亲人,又怎麽能苛责他人呢?
他拄着下巴从寝殿的窗外看去,那是一片明媚的风光。他喜欢桂花,所以二皇女在他的院落中栽了许多桂花树,每到秋天时便阵阵飘香。这可惜,今年的桂花,他再看不到了。
“帝卿殿下。”他的另一名贴身小侍快步走进来向他行礼,对他说道:“陛下要准备秋猎,想问问您要不要前去。”
秋猎啊。永徽帝卿走了神,母皇喜爱秋猎,往年他身子不好,秋猎十次中有九次没去,就算去了也只是和父君待在一处看看热闹,又被送回皇宫。
秋猎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没什麽趣味。
“告诉母皇,我会去的。”永徽帝卿朝他的小侍笑了笑。
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再和父君阿姐相处的时刻了。这样的时刻,他分毫也舍不得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