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容迟疑了一下。想了想,她对之国这件事心存忧虑,除了因为知道既定的孤苦命运,还因为,她清晰地知道,之国,意味着,不自由。
虽然现在,她拥有的自由也是有限度的,可之国,便是把这有限的自由也剥离掉了。
她不能出封地,确切的说,她连出城,都不容易。出城,需要向朝廷奏请。游猎,踏青,想都别想。
因为那是不被允许的。
能被允许的,是短暂的出城送葬,祭扫。
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如果之国以後,我还能随时回娘家看看,那麽,于我而言,之国与否,并不重要。”
“我知道了。”
朱楹的眉峰轻轻动了一下,他忽而转了话题:“你想让代王死?”
这话题转的,就像高速飞车突然来了个掉头。
徐妙容面无表情。
虽然她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但这话,让她如何回答。况且朱桂已经醒了,虽然,醒不如死,但讨论这些,已经没有了必要。
“我盼着死的人,多着呢。”
模棱两可回了一句。
朱楹却说:“比如。”
顿了顿,又道:“我。”
比如你,对,就是比如你。
徐妙容有些咬牙切齿了,她甚至怀疑,东窗事发,朱楹不正常了。正要奚落他两句,他却说了一句:“对不起。”
徐妙容:嗯?
为什麽说对不起?是因为,今天的事吗?
“从前,是我偏颇了,也是我藏私了。过去的日子,辛苦你了,也让你受委屈了。”
嗯嗯?嗯嗯嗯?
徐妙容确定,朱楹他的确不正常了。
他竟然在道歉,在对她道!歉!
不是一直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吗?不是向来我行我素,骄傲自许吗?道什麽歉啊,继续端着啊。
“春天快来了,你想去乡间看一看吗?”
朱楹又说话了,他的声音很轻。
徐妙容的耳朵,好像被柳絮挠了一下。春天,是很好。草长莺飞,满城柳絮,她喜欢去踏青。可这和他又有什麽关系?
现在明明是冬天,今年的雪还没下,春天,还早得很。
而且纵然要去乡间,她一个人就可以去,也可以随时去。因此他这一问,问了也是白问。
“春天还早得很。”
她说。
朱楹却没再说什麽。
等到回了平山堂,喝了一盏热茶,徐妙容才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他还是没说,他想不想之国。
“王妃,你说王爷那些话,到底是什麽意思?”
月菱也觉得,今天的情形着实有些诡异。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出来了,王爷竟然跟王妃道歉了。不仅道歉了,他还主动对王妃说了那麽多家常话。没错,是家常话。就像,寻常夫妻之间,会说的那些话一样。
所以王爷是回心转意了吗?
回心转意。
清晰地听到月菱这句嘀咕,徐妙容一个哆嗦,险些把手中的茶泼了出去。
“也许他只是想把赔本的生意甩出去呢。”
有求于人,自然得态度端正。这是圈套,不能上当。
月菱还想再说,她却放下茶杯,说起了别的:“对了,二姐姐那边,可有异样?”
说到这个,月菱顿时顾不上别的了。
她摇头,说没有,“一切都在王妃掌控之中。”
“你这丫头。”
徐妙容哭笑不得。
朱桂死不了,这是她老早就预料到的,也是多方博弈,定下来的。保朱桂不死,只是为了给朱逊煓争取时间。
但这麽一个大恶人杵在身边,实在叫人恶心。
吉祥物有吉祥物的使命,朱桂,有他工具人的专属命运。
瘫了的朱桂,仍然不是好朱桂,可又瘫又哑的朱桂,却是好朱桂。瘫了,便行动不自由了。哑了,便无法为自己澄清,也无法再说出污言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