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徐妙容转过头。待看见剩下的四十九本,她叹了一口气。梗着一口老血坐回榻上,又示意月芽泡茶。
月芽应了,刚擡了脚又似想起了什麽似的,转身问她:“王妃,可要试试新茶?”
“什麽新茶?”
徐妙容没当回事,她对茶没有太多研究,也没有太多讲究。
月芽道:“近来应天流行一种新的吃茶法,说是把蜜渍过的橙丁放在茶水里,喝来甜丝丝的,又解腻。”
“那便试试吧。”
徐妙容点了点头,有些佩服应天人的闲情。橙丁加茶,不算黑暗料理,她还能接受。
又想到,那天在魏国公府,曹氏也在茶里加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茶……她想起来了,和《金瓶梅》里潘金莲泡给西门庆的茶如出一辙!
《金瓶梅》里,潘金莲给西门庆泡了一盏名字很长,一口气都没法说完的茶。
“芝麻盐笋栗丝瓜仁核桃仁夹春不老海青拿天鹅木樨玫瑰泼卤六安雀舌芽茶。”[2]
这茶,跟大杂烩似的。都说“海青”可能是青橄榄,“拿天鹅”或许是白果,可要她说,橄榄也好,白果也罢,直接吃不好吗?
花片丶果仁丶笋豆等等一堆杂物加进去,各种味道混合,谁还记得起来,茶本来是什麽味道?
摇了摇头,打定主意,千万要看住月芽,别让她即兴发挥。
既说到茶,想到《金瓶梅》,心里便被勾的痒痒的。前世出差途中,她可是抱着小说不放的。大明诗坛不行,但小说发展空前繁荣,近水楼台先得月,小说不比朱棣给的正经书香?
“对了,月芽,你可知,近来市面上可有什麽流行的话本?”
想着现在兰陵笑笑生还没出生呢,小说创作的高峰期也还早,可土壤在,不愁没有种子,便想让月芽帮着找些话本来。
月芽还当真想了想,回说:“外头的流行一天一个变,奴婢也没法断言什麽话本流行。王妃若想看,奴婢这就买些回来。”
“那便不拘什麽类型,都买几本。”
徐妙容心里美滋滋,决定了,白天看朱棣给的书,晚上看话本。劳逸结合,效率翻倍。
可。。。。。。
第二天晚上,捧着手上的小人书,她陷入了沉默。
“要不,月芽,咱们以後还是把钱拿去买吃的吧。”
不买书了。
什麽烂书。
她从未见过如此敷衍,如此不讲究剧情连贯性,如此侮辱人智商的书。
原来不管在哪个时代,好书都不是人人都能写得出来的。在此她呼唤施耐庵丶罗贯中丶吴承恩丶冯梦龙丶汤显祖等等一衆大佬,你们快点出世吧。
不对,施耐庵和罗贯中已经出世又去世了。
噌地一下,她从榻上站了起来。月芽惊了一跳,正待细问,她却又一脸失望地坐回了原处。
“王妃,怎麽了?”
“没怎麽。”
徐妙容直想叹气。大佬出世了又能怎麽办。《三国演义》最早的刊刻本在嘉靖年间,《水浒传》最早的刊刻本在万历年间。两本名着,经历了无数人的修改丶润色丶二创,才最终定型。
也就是说,哪怕她现在找到施耐庵和罗贯中的手稿,手稿上也不是她看过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
不过,说来她的确有些好奇,原始手稿是怎麽样的。有心想叫人出去搜罗搜罗,想到自己还在闭门思过,只得暂时作罢。
因为这个小插曲,她越发看不进去朱棣给的书了。晚饭後,思来想去,她拿了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五个字:桃园三结义。
印象中,这好像是《三国演义》的开篇。
至于後来……回忆了一番电视剧里的情节,又对应书里的情节,她又写下:三英战吕布。
当晚她是在《三国演义》的剧情中睡着的。梦里面诸葛亮一会哭一会笑的,唐国强的脸一会明一会暗。
诸葛亮病死在五丈原,她哭得好大声。
正哭着,月菱把她摇醒了,“王妃,醒醒。王妃,你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