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饭时间,陈七月塞上耳机,在MP3里播放着从师兄师姐那里拷贝来的法学专业课知识点提要音频,一边听一边煮饭。她简单地炒了个肉片,用水煮了个菜。做好之後,就叫陈大暑出来吃饭。
陈大暑趴在地上玩他的玩具火车,津津有味,不是很情愿去吃饭。陈七月叫了三次,陈大暑才不情不愿地坐在餐桌前,看着并不丰盛的饭菜,撇着嘴,说:“姐姐做饭没有妈妈的好吃。”
陈七月说:“妈妈要上班,要是妈妈天天给你做饭,很快我们家就没饭吃了。”
见陈大暑还是没有动筷子的意思,陈七月还沉迷于头脑昏胀的感觉,走到陈大暑面前,一把夺过他的碗筷,把饭菜都吃完了——吃得有些撑,腹部快要裂开了。她强忍着这感觉,扶着桌子站起来。
刚才吃得太投入,发现陈大暑又回到房间玩火车玩具。
吃得太饱,容易困倦,陈七月躺在床上就昏睡过去。等下午醒来时,看见陈大暑手里抱着火车头模型,躺在小床上睡着了,似乎嘴角还带着微笑?陈七月俯下身,准备把胡乱堆得一地都是的玩具堆起来。
经过一早上的高强度学习,陈七月只觉得後脖颈和脊椎一阵酸痛。她盘腿坐在陈大暑的玩具前,把一台小列车放在轨道上,顺着轨道的方向来回滑动,那顺滑的感觉让陈七月胸口一阵发暖。
忽而清醒过来,发现已经浪费了十分钟,陈七月连忙起身,翻开英语真题卷子。她开始阅读前,一边标注段落,一边深呼吸。
刚刚熬过最难看进阅读文章的阶段时,忽而传来极其猛烈的电钻声。那声音,仿佛是电钻穿过一道道墙,直抵陈七月的脑壳,掀起她的头盖骨,用电钻钻她的脑袋。所有的思路被打断,陈七月抓狂地把笔扔在桌子上,弯下腰,手肘抵着桌子,手掌极其用力地抓自己的头发。
发现掌心躺着十几根头发,她盯着手心,发呆许久。
陈大暑手抓着铅笔,在临摹书本上的二十六个字字母。见到姐姐这抓狂的模样,还有中午被她抢走的饭,吓得不敢说话,豆大的眼泪从脸颊上滑下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陈七月终于在如履薄冰中敲定五道选择题的答案。听学长学姐说,每篇阅读最多只能错一题,不然就没机会上岸了。
——结果只对了一题。
划掉错误答案的红笔,笔尖仿佛不是落在卷子上,而是自己的胸膛上,一刀落下,一腔争取“普通生活”的热血汩汩而下。
此时的陈大暑,因为中午没吃饭,已经饿得胃痛。但他却不敢靠近姐姐,怕被姐姐骂,只好皱着眉头强忍着。
陈七月把阅读文章里的生词全部查出来之後,一字一句地把整篇文章翻译出来。这才算是看懂题为什麽错。
陈七月绷紧的身体这才松弛一些。一个白天过去,她从未感到像现在这样,生活充实。她站起身,准备活动身躯,发现陈大暑又裹着被子睡过去。
傍晚,陈七月的父母回家之後,发现陈大暑面唇青白,直冒冷汗。陈大暑才说:“我肚子痛,我中午没有吃饭……”
刘淑宁一着急,大喊道:“陈七月!你中午怎麽没给你弟弟吃饭?”
攻破知识点的舒畅感被揉得稀碎,本来在复习早上专业课内容的陈七月把书一摔,大喊道:“你儿子只想吃你煮的饭!我有什麽办法?!”
“小朋友都这样子的!你就不能追着给他喂饭吗?!”
“我也要备考的好不好?!”陈七月把身子从房间里探出来,扶着门框,叫道,“这是你们的儿子,不是我儿子!是你们把他带出来的,你们自己负责到底吧!”
说完,陈七月把门一摔,又坐回到书桌前,憋着一口气复习专业课。但房间太过逼仄,仿佛是一个牢笼,压得她动弹不得。
房间的隔音也不好,客厅里的电视声丶说话声直直地扎在了陈七月的头顶上。晚饭後的时间,楼下的小广场便被提着音响的广场舞大妈占据着,不断循环播放高分贝的洗脑音乐。
世界太过嘈杂,伸出一只只手,紧紧捂住陈七月的口鼻,让她难以呼吸——她早就习惯了二沙岛别墅和“七仔思乐居”的清静。目前的她仿佛是一只被剥去了壳的蜗牛,就算能躲进树洞里,还是有别的动物能窥探到自己的容身之所,伤害自己。
她的脑袋快要爆炸,下意识摸出手机,在手机上输入了叶九思的手机号码,正准备拨通时,手才停下来。
内心一阵空落落——她已经没有了向叶九思倾诉的名分,但这已经是她多年的习惯。
戒断反应总归歇斯底里。
深夜,陈七月弯下腰,看见客厅的灯关上之後,才轻轻拧开房门,到客厅里打开电脑,登陆QQ。
下意识还会看叶九思的头像——她的头像依旧是彩色。陈七月托着腮沉思,叶九思此时在做什麽。但无论对方做什麽,她都觉得,叶九思不是个合适的倾诉对象——毕竟她觉得叶九思难以站在自己的立场想问题。
和自己有相似境遇,又能聊得来的是谁?她想起秦晚芝。她就读于一所西北地区的985院校,估计也有提升学历的想法。于是陈七月试探性问秦晚芝关于考研的事情。
秦晚芝倒是很快回复自己。
“考什麽研呀!我准备自己开网店。”
陈七月对着屏幕,陷入沉思——这是她从未听说过的路,太冒险,但其实也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