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陈七月魂魄不知飞向何方,只好喃喃地答应着。
“七月,你现在还好吗?”刘淑宁的声音有些颤抖,隐隐藏着哭腔。
“还……还好。”陈七月预感不妙,“妈!你快告诉我,发生什麽事了?!”
“现在你爸爸高烧不退,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非典……我们也不敢去医院,听说里面全是发烧病人,我们怕本来没病,去了医院还被传染上……
“而且,现在大暑才一岁多一点,要是也传染上了,我们都不知道怎麽办了……七月,要是你同学家那边还好的话,就呆在那边,然後等开学之後,回学校吧……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我已经在给你爸爸熬龙骨水。”
“爸爸一定会没事的。”陈七月眼眶红了,说完之後,寒暄两句就匆匆打电话。
没一阵,电话又响了。
这次打来的是叶九思上学期的补习机构——很多老师都为了避难,已经连夜收拾包袱离开广州了,机构没有老师,也担心会传染给学生,已经准备暂停营业了。
这次轮到叶九思脑袋一片空白,陈七月展开手心,紧紧握着叶九思的手掌。
叶光宗深呼吸一口气,把家里的所有佣人召集过来,说:“各位,现在不用太担心,我们要减少出门,最好可以打电话让卖粮食的商家送货到我们门外,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去拿,这样就可以减少和外界的接触,
“至于思思这边,你不用担心,爸爸会想办法给你请老师上门给你补习功课的。”
陈七月头脑风暴後,说:“叔叔,您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怎麽了?”叶光宗回答。
“我不想回学校……我可不可以跟着思思一起跟家教老师学习?”
“可以啊!”叶光宗回答得很爽快。
叶九思用眼神拥抱陈七月,说:“七仔,你们的高考跟我们的联考,难度和侧重点都不一样,你不能跟着我学,只能让我爸爸另外帮你联系一个老师。”
陈七月点点头。她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缓一下。身旁的叶九思,更是漾起一阵欢快的心情,握着陈七月的手,说:“你爸爸一定会康复的!你跟我一起跟一对一老师,你的成绩一定进步飞速,然後高考完,你拿到前所未有的好成绩,这不是双喜临门麽?”
听叶九思这麽一说,陈七月的眼睛也跟着发亮。
叶光宗终日坐在电话机旁边,讲得唇焦口燥,终于给叶九思和陈七月都凑齐了补习老师。但是对方却坐地起价。
本来燃起一丝希望的陈七月,两眼无光,手指用力地抠着指甲,大脑飞速旋转,加减法灵活运用,权衡利弊。
因为冒着疫情和与家人分别的风险,每科老师都开价一万元人民币一个月——这麽说,陈七月家在高考前,要支出二十四万。
陈七月颤抖着手拿起话筒,给家里通了电话,其实心里也不抱着希望——家里买学区房的五十万还没还完,家里特别拮据。
通电话後,听说陈冠明确诊了非典,已经在隔离,每天都要支出不少医药费——陈冠明的医保根本抵不住这个大窟窿。
“天呐……”陈七月胸口发紧,挂上电话,眼泪再也刹不住,不断滚落下来,默默啜泣着,“为什麽老天要这麽对我?”
叶夫人柔声细语地说:“七月,这笔钱我们家出也行,你不用担心这个。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们特别愿意资助你,你也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陈七月想到自己家还欠着叶家三十万,现在再多欠二十几万——这个人情和金额,陈七月深知自己负担不起。当初提这个要求,也是为了能跟叶九思一直呆在一起。
但这代价,太过沉重。
陈七月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用手背抹去脸颊上的泪痕,笑着说:“阿姨,叔叔,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回学校复习就好了。”
说完,陈七月凝望着叶九思的脸,未来几个月都见不到了,只想在此刻,把对方的面容在脑海里刻画得清晰一些,再清晰一些。
叶九思绷紧脸颊上的肌肉,防止泪水不受控地落下——因此她说话时也有些吃力,只是说:“七月,你要好好加油。”
陈七月深刻地把叶九思说的话,记在心里——然後被染上了消毒水的气味,被一层一层的口罩给盖住。
插在桌子左侧的那一束束花早已枯萎,完全变成棕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