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她快不耐烦的关头,又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诗,既然想到了那便写下吧,若是有用那自然是好的,不能强求圆满,总要有缺。
这句诗过于偏僻,夏探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处记下,不知道有没有错漏之处。
还是那句话,不能强求圆满,总要有缺。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夏探竹捏着火种,慢慢走在山路上,盛琛那么喜欢在山里吹笛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山里太过寂静,到了夜晚连点鸟叫声都没有,就剩下不知道什么虫子在叫。
像盛琛这样的性格,让他忍耐这样的寂寞,就是委屈他了。
夏探竹暂时不打算拿起笛子就吹,她心里沉重,压着这件事,喘不过气。
师姐有这样的志向,这么多年却固守山中,怕是心中有惑,才不愿去践行“道”。
她想救世,其实就是想救当初的自己罢了,别人都只是顺带,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救不回来。
那句诗,其实就是告诉柔白月要去行动,她自己能想明白就明白,不能明白也就这样了。
可是……夏探竹仰望天空,月明星稀,人非草木,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罢了,这一天细说起来夏探竹其实也没做什么,但就是觉得疲惫,像是被消耗了太多心神,她只想回去休息。
好好地睡一觉。
夏探竹走了不久,柔白月就醒了。
她刚睁眼时眼前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头也疼得厉害。
一道灵力从柔白月手中挥出,打向她的太阳穴,这一下子可不轻,死人都能给整醒了。
柔白月自然称不上死人,她清醒了,就想起之前的事。
“哈。”她捂住脸,哭笑不得,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能做这么丢人的事情,失了往日的风范。
缓了一会,柔白月随意一看,她耳聪目明,一下子就看见了书几上多出来的一张字条。
这是什么?
柔白月拿在手中,随意一瞥,便怔住了。
这是她小师妹给她留的一段诗句,很短,只有两句话。
“慨然抚红缨,济世岂邀名。”
又是雨声喧哗,这季节这地方就是这样,一会儿就能来场暴雨。
柔白月衣冠整齐,肃穆又安静,撑着一把油纸伞,在这样的暴雨里,像是随时能被吹走。
但她的身影却没有一点摇晃,甚至那件略显庄重的衣服上连一丝雨滴都没有沾上,齐整得不行。
柔白月自台阶向上拾去,每一步都走的极稳,看她的方向,是要到她师父那里去。
云鹤真人在这方面还挺有格调和讲究,把自己的院子放在山顶尖尖,清晨时节,云山雾缭,仿若仙境。
柔白月就从雾中走来,带着新鲜的湿气,她走了很久,从深夜走到天光破晓,一步一个台阶,慢慢走上来的。
她到了云鹤真人的门前,轻轻敲响,柔白月这样的人,连敲门都有些讲究。
三三两两,不轻不重,听上去颇有韵调。
云鹤真人知道外面是他的大弟子,朗声说:“进来。”
柔白月整了整衣衫,方才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云鹤真人就在对面坐着,正对着门,抬眼看来。
他有些惊异:“这是做什么?”
柔白月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又整了整衣裳,“咚”地跪了下来。
天地君师,给师父行跪礼本不算什么,奈何云鹤真人实在是太久没受到过这待遇,差点没起身再给他徒弟磕一个。
但理智阻止了他这种荒谬的行为,他只是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
柔白月垂在面前竹板的眼睛抬起,看向云鹤真人:“我想求师父赐名。”
云鹤真人明白了柔白月的意思,认真地看向柔白月,没有叫她起身。
“想好了?”
“这是你母亲给你取的名字。”
柔白月应声笑道:“我知道,可这名字不合时宜。”
没等云鹤真人说话,柔白月接着道:“她希望我温良和顺,做一个大家闺秀,可温良不能在乱世中保全自身,和顺于我也算不上美德。”
“柔字太过温婉,白月过于清冷。”
她俯下身去,双手支于地面上,轻轻叩首:
“还请师父为我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