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除了枯树叉子,就是光秃秃的石山,入目一片灰黄,乔婉眠带着几个丫鬟,兴致缺缺地逛花园。
忽然,旁边的小径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男仆匆匆走过,低声交谈着:“姓林的马上要到。咱们快些。”
“呸,狗东西。我绕点路告诉厨房,给他加点料。”
“好,那你快着。”
乔婉眠示意几个丫鬟先回去,自己悄然跟上了先开口的男仆。
她倒要见识见识,什麽叫佛口蛇心的土皇帝。
北方宅院不似开阳游廊曲折,移步换景。
这里一切都冷硬敞亮的堆着,路上甚至没几块山石松木为她做遮掩。
好在今日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消失了,她没费力就轻易跟到了外院。
男仆径直去了茶水间。
深秋的院子里草木凋零,乔婉眠左右张望,找不到合适的藏身之处。
她正头疼,忽然听到中年男人特有的高谈阔论声由远及近,马上就要拐过来。
乔婉眠手比脑子快,猛推开会客厅的门,视线扫了一圈,锁定屋中紫檀木柜子。
她快步走过去,拉开柜门,却被一股力道吸了进去。
柜门“啪”地合上,只馀淡淡花香未散。
乔婉眠来不及惊叫就被关进一片漆黑。
鼻尖传来熟悉的冷香。
是萧越。
他英挺的五官隐匿在黑暗中,只剩一个轮廓。
乔婉眠後知後觉地发现,她是被萧越拎着腰带拽进紫檀柜的。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外裳的布料轻轻相贴,渡来若有若无的暖意。
萧越一只手还揽着她的腰。
狗东西,昨夜将她未来夫君赶走,今日还有脸占她便宜。
乔婉眠吃准萧越不想暴露,猛踩他一脚又蹲下身与他错开,心中升起报复的快感。
如她所料,萧越只是皱了皱眉,微微侧身,不再正对乔婉眠。
说话声朦胧传来,随着会客厅的门被推开,那声音一下子变得响亮。
乔婉眠屏住呼吸,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柜中狭小,两人呼吸交织,难以言喻的暧昧充斥其中。
乔婉眠顺着柜门缝隙往外看,只见一大一小两个圆滚滚的身影坐到了桌前。
两人皆穿着深色马褂长袍,气质却截然不同。
乔诚肤色白皙如玉,透着乔家人生来的白净,眉眼间的憨厚透着一丝矛盾的狡黠。
而林之则高大肥胖,肩颈缩着,仿佛一只佝偻的老兽。
但他毕竟是前朝实打实的武状元,若是挺直腰板,或许能与萧越比肩。
如今的林之早已不复当年风采。
他的五官挤在肉里,面上满是褶子,肤色是叫花鸡上附着的泥胎,泛着一种病态的蜡黄,仿佛二十年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若硬说他有佛相,也是粗制滥造,泥塑的佛,只消雨水一冲,便是烂泥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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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寒暄着喝茶,半晌也没说一句有用的话。
终于,林之开口,:“乔老爷不是外人,林某就长话短说了。南边起了疑,已经派人来查镇西军与齐国有无瓜葛,此时已在路上。”
乔诚两手托腮,眨了眨眼睛,语气天真:“定是有人意图污蔑林老将军,大人做事敞亮,派谁来查都一样清白。不过,大人与草民说这些是何意?”
林之深吸一口气,对着面前滑不溜手的白泥鳅道:“你可知是何人来查?”
乔诚安然坐着,并不接茬。
林之只得自问自答:“萧老将军的长孙萧越,如今官职为正四品‘西原府监察御史’,奉命带着百馀审计小吏,五百金吾卫精锐,十位副监察使,来彻查清算,七日内就会到。乔老爷,这里早是沉柯烂木一块,林某纵尽心竭力,成日征军,镇西军人数还是得翻翻向上报,不然根本不足以威慑齐国那些虎狼,也堵不住那些想插手镇西军军务的人的口。下官最近征调平民是多了,但都是为了西原啊。”
“萧大人年轻气盛,难免耿直。如今西原历尽磨难,眼看就要迈入正轨,您也不希望有年轻人来搅混水吧。”
“为了西原”?
“历经磨难”?
“步入正轨”?
乔婉眠心头火起,恨不得一脚踹开柜门,狠狠教训这个佛口蛇心的大贪官。
她擡头看还“在途中”的萧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