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星回从前伺候尊后娘娘,今日星澜犯下死罪,我本是最不该开口求情那个,可星澜与我一母同胞,我无法眼睁睁看她灰飞烟灭,若神君执意降罪,星回愿代妹受死。”
星回说话时,目光仍旧忍不住频频往令黎看去。
虽然她们姐妹模样神似,可目光大不相同,令黎只觉星回的目光温和眷恋,仿佛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让她心中莫名觉得柔软。
竺宴居高临下看着星回,神情难辨,半晌淡道:“本君不杀无辜,却也不会姑息养奸。”
他看向在场众人:“方寸草再次现世之事,本君便交由三位族长彻查。若证实与星澜无关,本君可饶她杀戮之罪,让她下凡转世,留她一线生机。若证实与星澜祸乱众生,绝不姑息!”
三大族长应声道:“是,神君!”
星回垂泪:“谢神君手下开恩!”
*
“那个星回是谁啊?”
回扶光殿的路上,令黎脑中仍旧挥之不去星回看她的眼神,太熟悉了。按理说,她们应该是仇人才对,可是星回看她的目光反倒像是亲人。
她想不通,困惑地问竺宴:“她很厉害吗?为什么连你都要给她面子?”
除了枕因谷那件事,令黎还从没有见过竺宴改变主意。神族惧怕他是有原因的,他强大且冷血,不近人情,行事随心所欲不说,而且一旦做了决定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谁说都没用。
但他竟当众给了星回颜面。
明明星回出现前,竺宴还怒气滔天,一定要星澜死,甚至不惜在漱阳宫中当着众神族大开杀戒。
“是因为她从前伺候过尊后吗?所以你给她个面子。”令黎问。
“不是。”竺宴看向她,情绪不明,“是因为,我曾欠她一个人情。”
一万年前,天酒灰飞烟灭,尊后的凤翎及时留住了她一缕残魂,然而那缕残魂太脆弱了,既无法转世,也因为凤凰真火太过炽烈,无法托生在其他生灵之中。眼见凤翎中的残魂一日比一日孱弱,就要留不住消散在天地间,是星回告诉她,神尊的创世血脉削弱了羲和族的凤凰血脉,天酒的凤凰真火远不如其他凤凰那般精纯霸道,所以她年少时一直变不回原身,也因此,可以将她养在汤谷的扶桑木中。
竺宴没有与她说这些,令黎也自觉地没有多问,“哦”了一声。
沉默片刻,又想起来:“你怎么忽然出来了?身体好了吗?”
她说着就踮起脚尖,用手去贴他的脸。
触手还是刺骨的冷。
没有好。
竺宴看着她,没说话。
很奇怪,令黎本是块木头,凡事总要跟她说得明明白白她才会懂,然而此刻竺宴并没有回答她,她却也刹那间懂得了一切。
她收回手,沉默地往扶光殿走,不再说话。
回去后,她也没有理会竺宴。径自回房,四肢打开,呈“大”字躺在自己床上。
竺宴生死关头挡在她身前,而且是为了救她强行出的关,她心里是感动的,可是想起流鼻血的事,她还是不开心。
她以前从来不会因为丢脸而不开心,毕竟细算起来,她丢脸的次数太多了,若每次都不开心,那她也不用活了。
可是这次她就是耿耿于怀,连竺宴救她都不能让她重新厚起脸皮。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所以躺在床上思索。
但可能木头就是木头吧,思索到半夜也没思索出结果,反而把自己弄得辗转难眠。
她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外面忽然传来竺宴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她猛地坐起来。
她抱着被子,盯着房门,没说话。
竺宴推门,月光洒进一地银辉,又在他高大的身躯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在她的目光中泰然地关门,而后返身走到她的床前,又如同她上次一般,十分自然地脱了鞋子,在她身边躺下。
令黎:“……”
她反倒成了手足无措那个,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躺下。
她最后还是躺下了,在他身边,却再也没有主动去抱他。
“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她听见竺宴轻叹了一声:“你已经六日不曾来找我了。”
令黎心里正想说反正你也不期待看到我,原本平躺在她身侧的身躯忽然覆过来,她惊了一跳,呆呆与身上的人四目相对。
昏暗的光线中,那双琉璃色的凤眸格外清澈,仿佛有无边月色落进去,温柔又纯粹。
她听见他哑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无坚不摧,所以……也不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