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尊离开后许久,令黎眼角一直热热的。说不清道不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与尊后吵架的也不是她,是天酒,不知为何此刻得知真相,就是很自责,竟真的像一个女儿错怪了母亲一般难过。
她在朝霞宫中照看祈安,一夜都没有回去,夜间没忍住困意,倒在祈安床前。星回进来轻轻叫醒她,让她回房去睡。
第二日起床,祈安已经醒了。她进去的时候,祈安正靠在床头,星回在喂她喝药。
令黎上前接过星回手中的药碗,祈安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祈安低眸道:“抱歉,将你的燃犀镜毁了。”
令黎鼻间一酸。
祈安的脸色虽不似昨日吓人了,唇色亦恢复了些,只是靠在床上,长发披散,眼中有疲惫之色,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令黎眼角又有点热:“不过一面镜子,没有你重要,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祈安笑了,眼中却有水光。她沉默了一瞬,轻道:“酒酒要早日长大,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母亲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令黎不懂祈安为什么要这样说,反问:“那什么才重要?”
祈安道:“你自己。”
令黎想了一下:“除了我自己,母亲就是最重要的。”
祈安没有与她争,沉默喝下她送来的药。
喂了药,令黎又迟疑半晌,还是开口:“为何你体内会有魔气,可是有人害你?”
祈安笑着摇了摇头:“无人害我,便是有人害我,也早被我杀了,你的母亲并非如你瞧着这般善良孱弱。”
令黎皱眉:“那为何你会成这个样子?”
祈安轻道:“酒酒,我与神尊是六界之主,受众生朝拜供奉。但这世间,万物守恒,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尊贵。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苍生拜我,我为苍生,我如此,你父尊亦然。”
“算了,不说了。你如今还小,我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又要说我只爱苍生不爱你了。”
祈安一番话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没说,听得令黎糊里糊涂的。不过她看出来,祈安应该是不太想说,便也不勉强,只是在朝霞宫陪伴了数日,等她完全好了才回去。
朝霞宫中发生的事隐秘,外面无从得知。听说天酒回了绛河殿,神女们又争先恐后地去找她看镜子。
也不单单是看一看那么简单,更是想借机进去修炼个一时片刻。
说来那面镜子实在神奇,荧惑族原有一名神女资质平平,也就是那天跟着在镜子里修炼了一个时辰,回去竟打败了族长的女儿疏荧。
疏荧原本一心想嫁入碧落族,一直与昭华宫交好,好不容易厚着脸皮一同来看天酒,却吃了闭门羹。天酒谢绝见客,还让宫娥传话说,以后概不将燃犀镜拿出来观赏了。
其他神女之前已经看过几次,多多少少得了些好处,疏荧却是头一回来。头一回来就吃了闭门羹,脸仿佛被打了那般热。
回去的路上遇见玄度,自然更加没有好脸色给他。
这男子对她献殷勤献了几百年,可他不过是神帝的家臣之子,若是神帝尚在,他或许会如长赢天酒一般尊贵,那她嫁给他也未为不可。可神帝早已陨灭两万年,连竺宴都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更遑论一个家臣之子?
疏荧一向不怎么看得上玄度的,但也没有明说,明里暗里吊着他,时常能得些好处。
此时她顺势说起天酒那面燃犀镜,说天酒连看都不给她看,本意是想玄度替她出出气,或者背后传她两句难听的,或者背后拉拢人给她使点绊子。结果玄度是个耿直的,挠了挠脑袋:“那是天酒的镜子,你若喜欢,我也替你做一面吧。”
疏荧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可能会?”
玄度道:“我家殿下很会做这些东西,我去求他指点一二。”
“竺宴?”
“嗯。”玄度没说天酒那面镜子本就是竺宴做的。
疏荧想想也是,这竺宴生来灵根被封,无法修炼出个名堂,整日里大抵也只能研究研究这些身外之物了。
玄度这就回去求竺宴,结果竺宴想也没想,一口拒绝。
玄度都在疏荧面前夸下海口,这下可如何收场?只能锲而不舍地求。
无漾就拿着一把折扇,在一旁看乐子。
只见玄度脸都憋红了:“殿下若是能答应教我做天酒殿下那样的镜子,要我命都行!”
无漾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就是说,你这人忒老实了些,求人都求不到点子上。竺宴要你命有什么用?你要说你愿意嫁给他,他或许就答应你了呢?”
玄度:“……”
竺宴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九尾狐笑道:“我说错了吗,那难道不是你送给天酒的聘礼?”
玄度:“……!”
却听竺宴淡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