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黎看向梳妆案前的燃犀镜,自她回来那面镜子就重新出现了。她之前找了那么久,原本觉得砸一面镜子就能出去,简直是太划算了,但如今就是摆在她面前她也不敢砸。不仅不敢砸,还一天小心翼翼地擦拭好几次,生怕它有个好歹。
无漾道:“君上濒临入魔,想要阻止他入魔便要先帮他恢复神智。然而如今君上元神残破不堪,他神力又太过强大,旁人反而无法助他修补元神,只能让他自己修补。”
令黎问:“如何修补?”
无漾定定看着她:“你圆他一个梦。”
令黎轻喃:“我?”
她想起竺宴数次将她认错,后来还把她当成,当成那个……讨厌的红衣妖精!
令黎:“你要我做替身?”
无漾:“……你这样想也可以。”
“万幸如今镜中镜就在手边,你立刻带君上进入燃犀镜,燃犀镜感知到君上的心愿,自会为他造梦。你要做的便是满足他的心愿,让他快乐,不要伤害他。”
令黎:“……”
让他快乐……混蛋,她脑子里又有那个梦里看到的画面了!
转念一想不对。
“燃犀幻境之内,一旦心愿得偿,幻境就会即刻坍塌,他岂不是更会死在里面?”
令黎这一问,猛地将无漾给问住了。
的确,燃犀境虽能圆梦,可是代价更大。他一时病急乱投医,只想到要成全竺宴夙愿,却忘记了燃犀镜中一切原就都假的,而且这短暂的镜花水月还要以生命为代价。
再一次走入泥泽,房间内沉重地寂静下去。
獾疏忽然出声:“不会。”
令黎与无漾齐齐看向它。
獾疏银白色的眸在黑暗中看着令黎,语气是与他稚嫩的嗓音不符的坚定:“你们不会死在里面。”
“为什么?”
獾疏眼神闪了闪:“神君这六百年间也时常进来,进来,见他想见的人。”
无漾看向獾疏。
令黎没有多想,她看得出来,这个魔君是个多情的,他爱而不得,要说他进燃犀镜做个几回梦也不是没可能。那为何他在里头圆了梦,梦境却没有坍塌,想来定是魔君有过人之处了。
无漾收回打量獾疏的目光,当机立断道:“既如此,你们即刻便进去吧。”
令黎不是不想救竺宴,却站着没动。
“又怎么了?”
“我,我若是做替身的话,万,万一……”令黎脸有点热,说话都莫名结结巴巴的,眼睛往躺在床上的竺宴看。
他那么喜欢那个红衣妖精,动不动就亲亲抱抱的,万一,万一没把持住……那她以后就再也不是一朵黄花了啊!
令黎没好意思说出口,无漾却是懂了。懂是懂了,就是很无语。
无漾也开摆了:“那你就杀了他啊,反正是你动手的话,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令黎:“……”
行吧,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容易做成的。若是万一……反正竺宴好看成那个样子,她也不吃亏。
令黎抱着壮士扼腕的决心,上前去将竺宴抱了起来。
有点沉,但问题不大,毕竟六百年前有认真修炼过。
她抱着竺宴走到镜子前,见无漾和獾疏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提醒他们:“我这么直接撞进去,会不会把镜子给撞碎了?”
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当初就是为了寻燃犀镜的开启之法,她才会进章峩的古籍室,才会花那一千灵石。
獾疏:“你放心,这镜子跟你熟,它会让你进去的。”
令黎:“……”忽然有些心疼那一千灵石。
燃犀镜上一阵白光闪过,短暂的明亮过后,令黎和竺宴消失在了镜中。
与此同时,獾疏点的那一盏灯也支撑不住灭去,房间内重新变得漆黑。
无漾看着燃犀镜的方向:“你在骗她。”
他语气笃定:“君上不会进燃犀镜,他从来就不是会以幻境麻痹自己的性子。”
獾疏心虚,额头上的角弱弱地低了低。
*
令黎是做好了献身的准备进去的,原以为一进去会是如那晚一般香艳的场面,她甚至不停在心中告诫自己等会儿要记得挂在竺宴身上,还要说那红衣妖精的台词……虽然她真的说不出口。
然后就更讨厌那女子了,真是……好不要脸的红衣妖精!
然而睁眼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棵杏花树上。
竺宴不在身边,周遭也没有了外面那般令人窒息的黑暗,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