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仞像是急了,扬声叫住她,“你开个价!”
梁冰转身,忍住恶心听他继续说:“只要你保证不再闹下去,把这件事一笔勾销,你说个数,我都给你。”
梁冰不说话,利诱不成,紧随而来的必然是威胁。
唐仞耐心十足道:“别不识相,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申请不了贷款,拿不了奖学金,到那时,你再後悔就晚了。”
梁冰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是你太天真了,等你年纪再大些,就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事都不过是一场交易。举报我,你能得到什麽好处不如拿钱来得实在,如果毕业以後你愿意,我还可以帮你安排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
“这麽说,你承认压榨同门,代写论文了还想收买我”
“我……”唐仞数十年沉浮,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看到梁冰一直揣在上衣口袋里的右手,大惊失色,“你在录音”
梁冰立刻後退了几步,嘲问:“怕什麽你不是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吗”
唐仞呼吸不受控制急促起来,“你!”
眼见情形不对,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梁冰转身拔腿就跑,外面路上都是学生,量他也没胆子直接上来抢。
掌心的录音笔被她紧紧握着,握得发烫,棱角硌在皮肤上,细碎的疼痛感如影随形。
她一直跑,一直跑,像是在发泄胸中难以排解的郁结和愤懑。
风刮在脸上,一阵疼。
正值下课,路上学生三五成群,梁冰气喘吁吁地回过头想确认唐仞没跟上来,却不小心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直愣愣摔在地上。
“啊——”
她忍痛低呼出声,擡眼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谁,眼角竟然呛出了泪花。
一定是风太大了。
燕雪舟眉眼深邃漆黑,敞开的灰色衬衣衣角被风掀起,连额发都被吹拂得凌乱,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程朗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才不明所以地蹲下来,伸手想要扶梁冰,“怎麽行这麽大的礼离过年可还早得很呐,呵呵……”
梁冰咬咬唇,强行把眼泪收回去,没什麽形象可言得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拍拍衣服上沾染的泥,“……谢谢程师兄。”
程朗笑着关心问:“跑这麽快干什麽没受伤吧”
梁冰连忙摇头,向後藏起被蹭破皮的掌根,“没有。”
站在一旁的燕雪舟始终一言不发,淡淡地看着她,一脸凉意。
程朗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下,认为他们肯定是吵架了,情侣之间司空见惯,他尝试着当和事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学校门口吃烧烤我请客,雪舟帮我弄了一整天的论文,都没顾上吃饭,只喝了几口水。”
梁冰觑了眼燕雪舟,大约是休息不好,他眼下隐约有淡淡暗沉青影。
程朗嚷嚷着说:“看他干嘛我掏钱。”
梁冰深吸一口气,咬牙扯出一抹笑,“不了。”
“呵——”很轻的一声气音,梁冰的心也跟着揪了下,紧接着燕雪舟就目不斜视地和她擦身而过,继续朝前走。
“那下次。”程朗快步跟了上去。
梁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後知後觉膝盖痛得厉害,应该是肿了,她一瘸一拐地回到宿舍,掀起裤管,果然看到一大片深红的淤血中泛着青紫。
关佳文“哎呀”一声跑过来查看情况,又去翻自己的药箱,给她拿云南白药喷,说可以止疼。
晚上下起了雨,梁冰凝望着宿舍窗玻璃上滑落的水痕,滋味难明。
她失眠到深夜,只得再次起床下来,蹑手蹑脚地去洗手间。校园里很安静,能听见雨落在绿化带树木叶子上的沙沙声。
洗完手,梁冰无意间朝外面瞥了眼,透过窗帘缝隙,看到楼下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
燕雪舟正坐在驾驶位上抽烟,车窗降下来,夜里浮薄的雾水笼罩着他,被风吹乱的额发垂落,发梢下的眼睛有些失神地凝视着袅袅上升的青烟。
整个人难以言喻的空洞。
梁冰躲在窗帘後面看了很久,等到他指间的烟卷燃尽,却好像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概是头疼,他的手一直撑在窗棱上,指节屈起反复抵着眉骨按揉。
进退维谷。
她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在他的心上楔入了一枚生锈的钉子,即便忍痛拔掉,也是腐肉横生,分分秒秒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