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她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消极态度完全无法让燕雪舟满意,反而气得血液都要烧起来,他勉强压抑住情绪,冷冷地嗤笑一声,“也根本不喜欢我。”
梁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没看,应该是于左左在催促,她起势欲走,还来不及转身,就被他抓住了手臂。
她挣了下,“放开我!”
这是梁冰第一次感受到和燕雪舟身体力量差距的悬殊,不过一息之间,他就把她试图推开他的手捉住,双手的手腕叠在一起,缚于身後,整个人压了过来。
“别这样。”她瞬间动弹不得,一颗心悬起来,压低声音警告,“会有人进来的。”
“那就让他们看!”他的气势高涨,瞳孔内的亮光像是有冰凌,声音却不由自主低下来,“为什麽”
为什麽要说不喜欢我
是真的不喜欢吗
燕雪舟等了一整夜,可是以往一向恨不得连他头发丝儿都照顾到的梁冰却没有任何示好的举动,这太反常了。
他变成了一个孤影自虐的小丑,倾情出演着没有观衆的独角戏。
或许是怎麽想也想不通,只能别扭地靠虚张声势来掩饰不安。
现在的他好像一个气球,轻轻一戳就能戳破,里面藏满了难以言说的情绪。
梁冰欲言又止,但也深知早晚都有这一刻,周锡年的从中作梗不过是将原本即将来临的坦白提前了些而已。
燕雪舟那麽聪明,那麽优秀,如果说世界是一盘棋,他本来该是执棋者,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进退都由他操控,现在却作为棋子,被她摆上了棋盘。
于左左气喘吁吁地推开门,看到里面的情形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就说:“出事了!林师姐在秦老师办公室……快点来帮忙!”
梁冰脸色骤变,不敢再耽搁,推开燕雪舟跑了出去。
等他们一堆人聚在秦毅办公室时,林眉正拿着一个瓶子作势要喝。
学校怕发生极端事件,窗户都只能开很小的角度,但对于化学生而言,真想要自杀,有的是办法。
于左左小声告诉梁冰,好像是林眉和秦毅谈崩了,跑到操作间随手拿了瓶试剂就回去了,要当着他的面喝下去,没想到是江湖别名“化骨水”的氢氟酸,强腐蚀性,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抢夺。
“都别过来!也都别走!”林眉用眼神逡巡一圈,扬声道:“今天你们忍气吞声,袖手旁观,明天这种不公平就可能轮到自己头上。”
秦毅似乎完全没想到真有人敢上演匹夫之勇以头抢地,眉头拧成川字,“你先放下那瓶氢氟酸,其他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又可以商量了”林眉冷笑,“刚才不是还说,要扣我的学位证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吗你敢做,我就敢喝。”
当着这麽多人的面,就算是装样子,秦毅也不会表现得无动于衷的。
但秦毅比她想象中更加道貌岸然,他只是不屑一顾道:“林眉,我太了解你了,你舍不得死的。让宋一鸣把文章和视频撤了,你想要什麽我都答应。”
“首先,我管不了他。其次,宋一鸣写的哪件事不是事实”林眉目光在空中与梁冰相撞一瞬,“尤其是沈恪的死,你最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你别胡说八道!他是抑郁症——”
林眉掷地有声地喊道:“作为导师,非但不能主持公道,反而助纣为虐,如果不是你默许唐仞对沈恪的压榨,明知道他的数据被唐仞拿去发表还给研委会出具了驳回的意见,让他申诉无门,沈恪会得抑郁症吗”
真理越辩越明,梁冰不禁攥紧手指。
秦毅却很冷血地说:“如果每个学生自杀都要导师偿命,那高校里的教授该死的太多了。”
“你少偷换概念——”林眉还想继续输出,却被打断。
“不要再无理取闹了!”秦毅义正言辞地警告她:“林眉,我知道你是因为前段时间报销的事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但也不能像个疯狗一样胡乱攀咬!”
他看了周围神色各异的学生一圈,暂时妥协:“我保证你的学位证一定不会出问题,师生一场,好聚好散吧。”
林眉见好就收,她最後看了梁冰一眼,哼笑着放下试剂,还没忘继续摆筹码,“如果我不能如期拿到学位证,下次我就会带上稀释後的次氯酸钠去校长办公室,大不了真喝下去,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次氯酸钠和水是84消毒液的主要成分,而人的胃液是低浓度的盐酸,次氯酸钠进入胃液後不会发生反应,所以既不会释放剧毒的氯气,也不会氧化盐酸,更不会腐蚀胃粘膜,只是可能要吃点儿食道毛细血管损伤的苦,看上去就像是吐血。
那个视觉冲击力,想想就可怕。
不得不说,这个方案可行性很高,真做出来,和口头威胁的效果完全不一样,万一再闹到网络上去,传播力和影响力绝对是校领导不愿看到的。
这招自损八百杀敌一千,玩儿得是一手顶级阳谋。先攻心,告诉敌人所有部署,让他们忌惮後果,到这一步能解决最好,真解决不了,再舍身致胜。
只要豁得出去,胜算率几乎百分之百。
衆人围观一场抓马的闹剧後散去,梁冰和于左左几个女生一起送林眉下楼。
“林师姐不愧是女中豪杰,有勇有谋,这麽一闹,秦老师更被动了。”程朗嘀咕着感慨,“时代真是变了,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他转过脸,看到一旁默声不语的燕雪舟,还有他手上残馀的刺目烧伤瘢痕,忽然想起一件事,凑过来说:“对了,上次你做的那个实验,我不是说好像见别人做过一模一样的吗昨天,我看了宋记者的文章後想起来了——”
燕雪舟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下。
程朗的声音低下来,“是沈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