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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第2页）

李应太像月亮了。

不过分张扬，不过分外显，一半隐匿，一半表露，你心里面说，一半就一半吧，一半就已经挺好的了，可实际上，却连一半也没有，把握不好时间的话，连四分之一也没有。

你也没有办法去接近它，只能在地球上远远望着，祈祷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不是你所推测的荒芜，你希望那其实是一片肥沃之地，你希望那麽温和的光芒并不是全部依靠折射，你更希望，它不是一具已经死了许久的躯壳。

一个在太空中千古不变的存在，你猜想它可能是那样，你猜想它一定也经历过什麽，可越猜想，你越希望不是。

你希望它只是与生俱来，只是恰好要让人联想到那些，你希望自己对其的注解只是自己的顾影自怜。

此刻，李应在台上比赛，场下一片黑暗，所有的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他就那麽冷静地，淡然地，在这个偌大的报告厅发出唯一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和胆怯，游刃有馀仿佛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最为完整的诠释。

在陶知易前十九年的生命里，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他自己是那麽漂泊，要面对生活中各种突如其来的问题，总是那麽狼狈，可是李应没有，即使是有，他却也总能够处理好，说不定自己才是他稳定生活里唯一的乱脚。

如果是这样，他真的要说一句上抱歉。

可是思屿的话也让他没有办法退场，毕竟，想要接近一个人，想要获得一个人的喜爱，他也并没有什麽错，所以，他在心里面遥远着呼唤着那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他在心里面充满虔诚的给予请求——

李应啊，请你认真的处理这个问题吧，无论最後用的是什麽方法，什麽结果，他会接受的，一定会的。

那天，陶知易一直从下午五点等到晚上九点钟，他听着李应讲完最後一个字，看着他回到席间第一排，然後再也不动了，也没有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一眼，陶知易感到一丝失望，他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人听他的话在等着他吗？

困倦的眼皮底下轻易挤出来的泪花，在这种情形下，也显得有些不清白，因为，也并不知道那究竟是疲乏，还是难过。

他最终还是睡着了。

等到所有人全都走光了，天花板边缘排排灯光一个接着一个退场，散发着暖气的空调已经被工作人员关上，取而代之的是窗户外面的冷空气，争着抢着要往里面跑，一下子少了那麽多人，温度都随之下降了不少，把头抵着干冷的墙壁，即使在睡梦中，陶知易还是不自觉抱紧了身体，虽然冷，但睡得很香。

李应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恬静安详的画面。

小小的脑袋半只陷进棉袄的包裹当中，半只倚靠在贴着棕色瓷砖的墙上，李应把手揣在口袋里，就这麽站着，在他的面前，久久的凝视着。

也许他也没有想好自己究竟要不要叫醒他。

关于陶知易，很多事情，即使没必要，他也会变得纠结，在他的事情上，已经有很多时刻能够证明，有些觉得自己能够掌控得了的事情，实际上却不能。

那要交给谁掌控呢？交给他吗？

算了吧。

他连自己都顾不过来。

李应慢慢走过去，一步步靠近他，慢慢从口袋里伸了只手给他轻轻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还挺软的，眸子闪了闪，心里面悄悄给了他一个评价，却还迟迟不肯放手。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偏偏又要泛着点红，陶知易的发丝落在他的指腹间，是不可以忍受的那种痒，但还是想要拿捏着把玩。

鬼使神差的坐到了他的旁边，侧着脑袋盯着他的後脑勺看了看，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想知道是做了什麽梦呢，迷得他居然忘记了看自己的颁奖仪式。

不过也确实，奖又有什麽好看的呢，还不如去做个梦。

思及此，李应也学着他，抱着自己的手臂，轻轻闭上了眼睛，他一闭眼，黑暗骤然将至，于是不过三秒後，他就又醒了。

陶知易睡得昏昏沉沉。

李应看着他，心念一动，慢慢把脑袋往他的身上靠，几乎是贴近的一瞬间，如他所想，的确是安心多了。

也不知道买的什麽羽绒服，怪温暖的。

把他当成枕头其实也挺不错。

垂下来的睫毛颤了颤，李应开始慢慢享受着这种片刻却又来之不易的安宁，等到他们两个都清醒了，他知道自己不会再这样做。

从踏进那条河流开始，他的鞋子就全都湿透了，他不喜欢这种湿泠泠的感觉，就像他不喜欢下雨，总是充满潮气。

李应从来知道自己，他的自尊心那麽强，根本不可能主动去追逐一个人。

可显然，现在的局面是，他陷得更深，即使硬要将双腿拔起，也改变不了湿透了的事实。

更要命的是，是他自己放任自己到这个局面，明明当初只是觉得有趣，只是觉得是场消遣，只是觉得难得的放松…

他早该想到了，从那场雨天开始，他不该去找林思妍的，应该直接一走了之，如果当初，有任何的阻止，都不可能演变成现在这样。

变成这样，连李芥故意要去接近他，自己都要分神想一想，甚至是担心，会不会他真的会喜欢上她。

他有心想要阻止，又有心想要试探。

钓鱼执法原本是李芥的技俩，他明明不屑，私欲却要他用在他的身上。

李应的头搭在陶知易的身上，皱着眉头，即便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如果真的要让他爱上一个人，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