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文也就是老爷子对这些话很受用,他笑得很是开怀,对着身边的老伴,指着李应不停说:“这孩子是个好的,会说话。”
“这麽说,你这小子这次回来还给我带了茶叶?”
李应诚实的摇了摇头,“没带呢,孙子替您尝过了,没您泡的十分之一好,够不上您的嘴,一点也不敢往家拿。”
“倒是给奶奶挑了件好东西,待会儿亲自送家去。”
李应具体去南方做什麽事情,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人家要的是个态度,把话说的漂亮些,茶叶倒是次要的,毕竟,在座的,有谁喝不起个好茶叶。
至于是什麽好东西,那是散了场以後再想的事。
他于是继续哄着话说。
“可别说我再忘了您二老了啊,我可不担这冤枉事。”
李泷仿佛听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话,假模假样地瞪大眼:“小应,口无遮拦,怎麽跟爷爷奶奶说话的?!”
一唱一和,一来一回,李应知道自己这出戏演够了,也该退场了,于是又抿了口酒,把方才想好的酒词一顺溜的全说了出来。
这酒词也是件麻烦事,回回要不重样的,哪来那麽多的屁话呢?
思来想去怎麽也想不通,但不妨碍李应会说。
他诚恳的点点头,像喝醉了一样,脸颊通红,人人都知道,往往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是最发自肺腑的。
短短几句话把人说的心生感动。
“是,爸,我说的不对,但爷爷知道我的意思,对吧爷爷?”
“我这人没什麽别的愿望,就希望我的爷爷奶奶呢,身体健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天天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後来过了有一会儿,李芥似乎也不甘示弱,站起来也学着李应去说一些吉祥话。
具体说了什麽,李应已经不记得了,左不过就那些词翻来覆去的讲,能过心的了了无几,李泷说他醉得狠了,叫了人想把李应扶回酒店房间,这是再好不过,他半推半就着也就由着去了。
李应其实没有醉,抿这几口酒还不至于让他不省人事,他确实是沾酒就会红脸的那种人,如果他想,再佐以他的某些表演,看起来的确会是像醉狠了。
所以他是故意的。
一个人无论再怎麽能够适应恶劣的环境,再怎麽精于世故,长袖善舞,那是他努力的结果,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被逼无奈的努力,是一种痛苦。
躺在冰凉的床上,整个人都陷在了一片不切合实际的柔软之中,沉沉浮浮,就如同他这些年的日日月月一样,无人知晓,真是悲哀。
下一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侧过头,视线定格在某处,那个他执意不肯替换的电话此刻离他不过一只掌心的距离。
小小的,一只手就能包得下。
李应得承认,即使是在挫败当中,他还是得承认——
他当时确实动念了。
握起手机,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低头,感受着自己那久违的心绪不平,扬了扬眉,还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只不过这次是笑他自己。
他笑自己不知道什麽时候,连人家电话都会背了。
最後一个数字键被酥酥麻麻过着电的指尖按下,时隔那麽多天,李应给陶知易打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打的到底有多巧,才能让两个人纠葛十馀年,没有人知道,也许那个夜晚,只有那片映着月光的黑色海洋能听得见,假设海妖的神话传说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那麽,那只坐在浅礁岸暗滩上的海妖一定也知道。
因为就在他打这通的电话的前一个小时,陶知易正在经历他人生中第二片灰色的阴霾。
冰凉的嘟嘟声萦绕在人的耳侧,听起来很像是重症监护室里心电检测的声音,机械,冰冷,不含一丝人情。
李应明明最不喜欢这个声音,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换。
他已经习惯了从身边的小事着手,去劝自己继续去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事,去习惯一些不痛不痒,不清不楚,没完没了的忍耐。
不过好在长这麽大,除了李泷和沈霖,李应还从来没有等过谁的电话。
除了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