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起来,起来,新时代,不兴这种大礼。”竹林搀起女儿,望着墓园萧索的景象,“你小孩子家家,尽了心意就行,去那边柏树下歇着,别晒伤了。”
竹青知道爸爸有话单独和妈妈说,起身往下走。县城的墓园在一处山坡上,类似梯田,墓碑一层一层往上摞,最下面是一条大堰,形成背山靠水的好风水。
墓园并没有维护的人,早年可能有,但小城财政入不敷出,墓园的管理人员渐渐撤完了。
夏日炎炎,墓园却自带孤寂苍凉。竹青慢慢往下走,简陋的墓园只在门口靠围墙一圈栽种松柏,可以乘凉。
突然,门口传来惊呼和呜咽,“来人啊!救命啊!你们放开!”
竹青一激灵,小跑着靠近门口,一个女人倒在路边。
“姑姑?!”竹青跑过去扶着人,这不是陈麒的妈妈吗?
“陈麒,外头,两人,刀!”陈麒妈妈抓着自己的手不停发抖,说话只能说单个词,甚至能听见牙齿打架的声音。
“先报警!”竹青摸出小灵通,边拨110,边对陈麒妈妈喊:“去上头喊我爸,我爸在上头!”
竹青在墓园门背後找到一把缺角铲子,倒提着铲子从虚掩的木门门缝里往外瞧,外头两个身形瘦弱的男人拿着长长的西瓜刀,正在围攻陈麒。
陈麒左臂血糊糊的,拿着一把扫帚边跑边挥,可惜抵挡不了什麽。
怎麽办?救汤嘉岷的时候,已经死过一次,竹青没有勇气冲上去。
可是,自己抢了陈麒的状元啊!她不知道状元会在文庙刻碑,不知道亲朋好友会这样看重,这些对孤身在老家的陈麒母子肯定意义非凡。
可是,我也不是神仙啊,我怎麽打得过两个男人?竹青害怕,她真的不敢。
就在此时,行凶的男人猛挥西瓜刀,陈麒仰面掉进大堰里。大堰两米深,三面用水泥糊上防渗水,能保障半个县农业用水。
等不了了,竹青大喊:“妈!老汉儿!快来!就在这儿!”
竹青把铲子在石阶上敲得邦邦响,那两个瘦高个回头看一眼,没看到人,但听说有人来,撒腿就跑。
竹青举着铲子跑出去,大喊:“站倒,警察马上就来!”
站住才有鬼呢!瘦高个飞快跑远,竹青不管,她沿着大堰追陈麒。
夏天水大,堰几乎是满的,陈麒在水面上沉浮丶呼救。
跑,递铲子,没抓住。
再跑,再递,还是没抓住。
竹青跑的更快丶更远,身子匍匐在堰边,使劲把铲子深得更远,抓住了!
竹青被带的滑了半边身子出去,她死死抠着堰边凸起,大喊:“爸!爸!爸爸!”
危急关头,竹青想不起来叮嘱陈麒不要挣扎,想不起来已经报警,她只是本能地喊:“爸爸!爸爸!”
竹林连摔带爬往这边跑,女儿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水那麽急,她也会被带下水的。竹林飞跑过来拉着女儿先把她拉到堰边,又两人齐用力抓着铲子,把陈麒拉上来。
陈麒妈妈的哭喊声渐近,冲过来,抱着陈麒大声嚎啕。
“你没事儿吧?”竹林第一时间关心闺女。
“没事儿,没伤着,陈麒,你怎麽样?”竹青揉揉胳膊,大水+男人,这麽大的冲击力,胳膊肯定青了。
陈麒被冻得大夏天牙齿打颤,嘴唇白中带紫。
“爸,外套脱了我给他包扎!你快去开车!”竹青直接命令,竹林的衣服全是汗味,不能用作包扎纱布,只能当止血带用,绑在胳膊近心端止血。
“干净的衣服,干净的衣服……”竹青碎碎念,上哪儿找干净的衣服。
陈麒妈妈虚弱递上一张手帕,“行吗?”
行!
竹青把手帕展开,压在他胳膊伤口上,解了自己的鞋带当绷带,简易包扎伤口。从裤兜里掏出两块金纸巧克力塞他嘴里,“嚼!咽!咽下去!坟上供过的,我妈肯定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