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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梅子酒（第2页）

“你们以为这是在为我考虑吗，你们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保护吗！”

李拾言没怎麽说过脏话，骂起人来只有声音和情绪是吓人的。

李拾言眼眶红了，蹲下身，视线落在七零八碎的招财猫身上，良久，一颗泪从下巴滴到地板。

从少年到中年，人越长大，朋友就会越少，他们进入社会，开始工作，组建家庭，没什麽时间也没什麽精力去经营一段友情。

从中年到老年，年龄越大，朋友反而会越多，因为他们要寻找同龄人，和自己一起等待死亡。

“李拾言。”

周衍也蹲下身，黑色的眸子有一丝汹涌。

李拾言不看他，去捡地上的碎片，像捡情绪失控的自己：“如果方澈没有渡过这次危机，你们又想怎麽骗我？”

“去旅游？工作忙？还是在外地定居了？”

大概是因为今晚喝了太多酒，滋养出很多名为“感性”的花苞。

周衍握住他捡碎片的手腕，李拾言想挣却没挣脱开来。

空气中泛着浓郁的酒气，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僵持到最後，李拾言率先松了力气，他控制不住自己，肩膀随着他的抽泣声而耸动。

周衍伸手，擦掉他眼角将要流出的泪，语气轻缓，带着安慰人的意味：“下次不会了。”

“骗子。”李拾言的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他毫不犹豫，“你说等我高考结束就去看草原，等冬天到了就去漠河看极光，结果呢，什麽都没有。”

李拾言的嗓音是浸过酒的沙哑：“你不守信用，没有良心，一次次赶我走，你比方澈还让我生气。”

周衍不说话了。

李拾言垂着头，像是忽然没了力气：“也比方澈让我伤心。”

紧接着便是一颗接着一颗的眼泪，周衍想再次给他擦掉，可还没碰到他的脸，有一滴泪，掉在他的手心，烫出一个窟窿。

然後便有数不清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手心丶指缝和掌纹之中。

每一滴泪，似乎都变成滚烫的火球，手被砸穿，心也跟着被砸穿。

周衍将人扶到床上坐，李拾言的眼里还浮着一层朦胧的雾。

“周衍，你以後能不能不瞒我了？”

周衍内心坚守的某些信条在颤抖。

这样的李拾言太少见，也太让人心疼，一生顺遂的李拾言没在什麽地方吃过苦头，也没在外人眼中流过如此多的泪。

但他的每一次落泪，周衍都看到了。

周衍扯动唇线，却什麽都没有说出来。

这是一种拒绝的沉默。

李拾言轻轻一笑，好看的眼睛里情绪复杂又难言。

“我想到你能瞒我这一件事情，就有可能瞒我更多事情，我就……”李拾言顿了顿，视线变得不知所措，“特别难受。”

李拾言拉过周衍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鼻尖通红道：“这里。”

他指着两只手覆盖的地方，说：“这七年，我每次想你的时候，这里都会疼，像针扎一样。”

周衍的心也跟着疼，像久不逢甘露的田野突然灌入盐水，裂缝都吐出鲜血。

深沉的夜色与暧昧的酒精，逐渐模糊了朋友和爱人的界线。

周衍反过来攥住李拾言的手，拉近，低头，唇要贴在李拾言无力的指尖。

“嗡嗡——”

手机震动声驱散遮挡高楼的浮云，思绪从想象拉回现实。

周衍拿手机到门外接电话，再回来时，李拾言半躺在床上，睡着了。

大概做了一个不愉快的梦，李拾言睡得不踏实，眉心形成一片褶皱，唇也抿得很紧。

周衍俯身摸了一下他的侧脸，李拾言仿佛找到纾解的源泉，小心地蹭了蹭，然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缓缓沉睡。

第二天李拾言醒的时候，周衍已经离开汝城，保温杯里的水还是热的。

李拾言环顾一圈，宛若七年前，屋内空荡荡的，看不到生活痕迹。

李拾言其实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昨晚发的那些“疯”，说的那些话，他都有印象，就连睡着之後，周衍摸他的脸，他都记得。

他看一眼手机，没有消息，然後无声地叹了口气。

昨晚他是不是太直接，吓到周衍了？

不过方澈确实把他气到了，同住一条街丶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就因为两人身份不同瞒着他，谁能不生气？

他们一个两个工作的工作丶创业的创业，搞得他好像是他们仨养在温室里的花骨朵，经不起一点儿严寒。

这件事方澈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李拾言不会轻易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