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递给他水杯,目光带着不容拒绝的施压,李拾言呼吸变得沉重,看着周衍现在的样子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他当然清楚,七年前,周衍从老师傅那上完课回来,赶上李拾言放学,他和一个朋友打闹,撞掉周衍手中的木雕,木雕磕在地上,立马出现一道裂缝。
李拾言当时心大,开玩笑似的向他道歉,周衍没理他,他习惯周衍冷冰冰的样子,以为没什麽事,直到周衍接下来的几天都无视他,李拾言才意识到不对,开始心慌。
後来李拾言为了哄他,找了一块木头和一把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木头上雕了凸起的“对不起”三个字,周衍才勉强跟他和好。
李拾言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偏偏在周衍身上破了戒,自打这件事以後,李拾言再也不敢在他面前乱闹,就怕周衍不理他。
李拾言躲开周衍的目光,欲盖弥彰地喝一口水,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注意,这下你满意了吧。”
周衍继续讲规矩:“我的书房,你不准进。”
李拾言点点下巴:“嗯。”
“还有卧室,找我先敲门。”
“嗯。”
“有什麽事,用嘴说,别上手。”
“嗯?”李拾言撩开眼皮瞥一眼周衍,不敢相信自己在他眼里就是这样的,又被他认真的神色镇住,“好,我记住了,还有吗?”
“明早就回去。”
李拾言嘟嘟囔囔:“小气鬼。”
就让他住一晚,七年感情都不值这个价。
李拾言洗完澡出来,套上周衍给他的衣服,看到桌子上多出一管红霉素药膏。
还算有良心,李拾言抹着药膏,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在李拾言眼中,周衍这人哪哪都好,就是嘴硬心软,一边冷着脸左一句不重要,右一句不需要,可落到实处,又是开暖气,又是送药膏,堪比电视剧里的暖男大男主。
李拾言心里正高兴,晃到客厅,看到周衍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一些废弃的木头边角料,还有几个刻木雕的刀具,他把这些东西全都装到一个收纳箱里,然後搬到书房。
刻木雕的刀具很多,有时甚至要用上电锯,为了减少噪音,周衍的家里全都贴上了吸音板,宛如一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周衍进了书房就没再出来,李拾言站在门口,扣两下门。
“有事?”
周衍人没出来,偏冷的声线隔着厚重的门传出来,显得有些闷。
李拾言靠着墙,见不到人,又敲几下门,一贯的腔调散漫:“你出来陪我说会儿话,我无聊。”
这话是真的,李拾言本来打算看两篇论文就睡,但一打开就想到饭馆卫生间里的事,越看越心烦,索性关了手机出来转转。
其实以前也是这样,李拾言高中是走读生,晚自习下课,作业写完,他就去二楼找周衍,周衍坐在地毯上刻木雕,他就在旁边看着,要麽放五月天的歌听,要麽拿周衍的手机打游戏,有时候懒得回去,就和周衍睡在一起。
周衍走後,李拾言很少上二楼,这个习惯也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中止,现在这个人重新出现,李拾言觉得七年前的快乐时光也要重现,于是就习惯性地想看见他。
书房的门缓缓打开,里面只有一个瓦数不高的台灯在亮着,灯下是繁乱的木屑,李拾言看不清书房内的布置,也没来得及仔细看,便被周衍宽阔的身躯挡住。
一股浓烈的烟味冲入鼻腔,李拾言微微擡起下巴,眉峰聚了聚。
“你学会吸烟了?”
印象中的周衍,除了刻木雕,再也没有养成过第二个习惯,李拾言倒不反感别人抽烟,只是没想到周衍会对烟上瘾。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允许生命中出现不可掌控的事情是极其不容易的。
周衍没回答李拾言的问题,反而沉着视线问他:“你想聊什麽?”
这倒把他问住了,李拾言单纯地想在周衍面前刷个存在感,就像小学生为了表达自己的在乎,故意扯前排女生的马尾一样,幼稚且招人烦。
李拾言久久没回话,周衍似乎耐心有限,留下一句:“回去睡觉。”就打算将他拒之门外。
“哎,等等。”李拾言同手同脚,赶在关门的前一刻挤到周衍跟前,“你有什麽不开心的事情就和我说,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我不比烟管用。”
李拾言用着周衍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穿着周衍的衣服,在这个狭窄的门缝前,几乎快要贴到他怀里,脱口而出的话也是为了挽留周衍能和他多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