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收缴令行到最後,分明就是阻碍修士修炼。李赋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多年以来,杀孟濯尘报仇已经成为了他刻苦修炼的一个支点,若是修为停滞不前,他拿什麽去报仇?
但事情峰回路转,李赋竟真的等到了能够报仇的机会。
齐鸢被他说的话触动了心思,勾起久远回忆。李赋以为那时候孟濯尘是为了他才进十道秘境,却不知道迟霜里的事情。
斩月谷虽不算行事极为光明磊落的宗门,可欺凌修为比自己低的修士,孟濯尘自恃身份,也不会愿意做。
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才……不,不对……
齐鸢擡起眼来,看着李赋道:“你空口无凭,证据呢?你说我师父害死了你的兄弟,证据在哪里?他身份贵重,绝不可能如此行事!”
“身份贵重,”李赋脸上是浓浓的嘲讽之意,“你说得对,在他眼中,我兄弟就是低贱,所以才不配进入十道秘境。”
齐鸢脑子已经乱作一团,他想不到,李赋和他师父竟然有着这样的渊源,现在回忆起来,那时李赋便是知道他是斩月谷弟子,所以才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
他渐渐冷静下来,道:“若是真如你所说,我师父害死了你兄弟。他当时是因我重伤,不得已而为之,这笔帐,你就算在我身上吧。”
“冤有头债有主,”李赋拔高了自己的声音,“不过你说得不错,这件事和你也脱不了干系。你……”
他话刚刚说到一般,便戛然而止。因为距他半丈的齐鸢,再度拔剑攻了上来。
这剑意与方才的都不一样,李赋明明听见拔剑的声音极快地传入了他耳中,身子却并未反应过来,就这麽呼吸之间的功夫,齐鸢已经来到了他身侧,极冷淡精致的脸格外清晰地映在了他眼中。
齐鸢低声道:“想杀我师父,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李赋在心底冷笑,认为齐鸢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
然而两人再度交手的时候,他猛地看向齐鸢,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
重逢後的第一次交手,李赋与齐鸢不约而同地用了与五年前一样的招式,几近于一种复刻,然而在熟悉的剑招之後,齐鸢的剑,变了。
若说前头几式厚重,古朴,有着大家风范,後面这几招却是诡异多变,甚至于像在编制一场幻境,李赋凝神,才可以勉强看清楚他的一招一式,可齐鸢变得越来越快,呼吸混乱之间,他肩膀上重重地捱了一下,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齐鸢赢了,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滋味。他丢开手中的剑,察看床上孟濯尘的情况。
师父不知道是中了什麽毒,暂且还没走到心脉的位置。若李赋不告诉他是何种毒丶如何解毒,他只能先以灵力帮孟濯尘压制毒性。可是他和师父之间修为差得太多,他的灵力输进师父体内如涓涓细流,恐怕压制毒性的效果并不会好。
齐鸢转过脸来,看着躺在地上的李赋。
他方才用的招式,是谢琼白後来交给他全套的真妄剑剑法。然而谢琼白也曾经叮嘱过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要用“妄”字诀的後几招。
而今日第一次用,齐鸢终于明白了它的威力。
原来谢琼白所研习的剑招,竟能够迷惑人的心智,将人拉入幻境之中。“妄”字诀越靠後,威力就越大,甚至能够直接将人逼成一个疯子。
这样的剑法,齐鸢闻所未闻。
然而据谢琼白所说,他就是因为将“妄”字诀练到了极致,所以後来自己才遭了反噬,死得难看不说,现如今连自己的记忆都找不回来。若不是担心齐鸢独身一人回修真界会遭遇危险,他绝无可能将自己还记得的“妄”字诀全部传给齐鸢。
……
斩月谷中,陆岐舟刚刚回门,听外门弟子说了孟濯尘急匆匆外出的事情,不甚关心,只是淡漠地点了点头。
他走遍修真界,实行收缴令是次要,寻找师弟才是正事。每每回来,陆岐舟总会先去看一看齐鸢的魂灯。
一盏早就灭掉的,再也没有跳动过的魂灯。
供弟子魂灯的轮回堂内,火焰颜色各有不同,跳个不停,满室灯影乱晃。陆岐舟一进门,便看见已经有人先他一步,站在了齐鸢那盏魂灯之前。
陆岐舟有眼疾,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谁。然而他正欲开口说话的时候,眼神落在什麽之上,喉咙一下像是被人扼住一般,无法发出声音。
齐鸢的魂灯,亮起来了。火苗甚至正跳个不停,映进了陆岐舟颜色有异的双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