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用了比白天几乎少一倍的时间就到了庄杭萋所在的地方。她肩膀被齐鸢捅伤,有些萎靡不振地坐在地上,见齐鸢他们来了,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齐鸢却没什麽要和她好好说话的心思,他把荷花递到庄杭萋身前,冷冷道:“如果你不把她弄好,我不会跟你说别的。”
庄杭萋道:“你以为我当真会欺负一个小孩儿麽?”
她张开嘴唇,萦绕在荷花身上的黑气就顺着呼吸的方向被她悉数吞了下去,直到一干二净。
齐鸢道:“她为什麽不醒?”
“她又哭又叫的,中途还被我的黑气伤了一次,自然得过会儿才能醒过来。说起来,如果不是你修为不够,这女娃又怎麽会被伤到呢。”庄杭萋此刻似乎神智是完全清醒的。
谢琼白冷笑道:“你倒是挺会为自己开脱,还不都是因为你做的好事?”
如果不是村民误会他们俩,荷花此时怕是早就醒了。
庄杭萋不耐烦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我的时间快不够用了。”
谢琼白尽量心平气和道:“那你找齐鸢过来,到底是想说些什麽?”
齐鸢走到了庄杭萋身前,突然道:“你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吧?”
谢琼白脸上浮现出了疑惑的神色,而庄杭萋却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肩膀伤口的鲜血又流个不停,看起来极为激动的模样。
庄杭萋道:“你……也是?”
齐鸢摇了摇头:“我不是。但我曾经去过那个世界。”
他在那个世界短暂的生活,被困在一堵透明的墙之前,那里不如修真界天宽地广,然而齐鸢那时却一厢情愿地觉得,哪怕叫他终生被围困在此地,他也愿意。
听了齐鸢的话,庄杭萋咳嗽得更加厉害。她终于顺足了气,眼睛里不知是不是因为咳嗽而凝结出了水雾,她说:“你怎麽去的?这根本不可能,你是在骗我……”
齐鸢反问道:“我为什麽要骗你?”
他向庄杭萋描述了他在异世中所看到的一切,谢琼白在一旁听得皱起眉头,道:“这是你中了别人的招,出现的幻觉吧。”
齐鸢认真道:“这不是幻觉,是真的。”
甚至不光他去过异世,异世之人也能够穿到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谢琼白用一种齐鸢莫不是被人骗了的眼神看着他。
齐鸢无法和他解释清楚,继续对庄杭萋道:“我跟你说了这麽多,轮到你该向我们来解释了。你为什麽会在这里?此地的阵法又是干什麽用的?”
庄杭萋出现了点松动的迹象,她想了一想,开口道:“我原本记不清了,但你们走了以後,我好像又想起来一些东西。我已经来到这里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确切的年份……他们说我是疯子,所以把我给关了起来。”
“——但是,有一个人他说他相信我,他说这里就像牢笼,把我们所有人都关了起来,只要,只要能毁了这里,我就可以回家。”
谢琼白皱眉道:“这都什麽跟什麽?”
他没有听懂,齐鸢却已经明白庄杭萋的意思。甚至于在明白庄杭萋的意思之後,齐鸢不禁後背都沁出一点冷汗来。
五年前齐鸢来到凡人界後,总是忍不住回想从前发生的一切。
他觉得,来到修真界的异世之人绝不止闻人无焉一个——甚至就在斩月谷中,就不止一个,也许,迟霜里也是异世之人。
这样才能够解释,他为何原本是个岌岌无名的散修,却修为神速,并且无论学什麽,都能够一点就通。这简直就不像一个普通修士。
他们和闻人无焉一样,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来到修真界。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回去,然而却被永远困在了这里。迟霜里是几年,而庄杭萋却是几百年,所以她才会疯疯癫癫地记不清楚发生了什麽。
而现在庄杭萋说,如果想要回家,就必须要毁灭掉“这里”。
这里除了此界以外,齐鸢想不到别的解释。
原本,异世之人就拿他们取乐,能够肆意窥伺他们的生活。现在更是要为了自己能够回家,毁灭掉这整个世界。
一时之间,齐鸢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面上不显,问庄杭萋:“你为什麽这麽相信他的话?”
谢琼白接话道:“就是,小心被卖了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这个诱导庄杭萋的人是谁?
几乎是本能般的,齐鸢忍不住想起了闻人无焉。曾经,闻人无焉说过愿意为了他永远留在这里。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决裂了,也许,也许闻人无焉会後悔,想要回家才是。
庄杭萋苦笑道:“我还有别的选择麽?”
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
接下来,无论齐鸢怎麽问她,她都无法回答出更多的信息。齐鸢只好转而问:“那你当时,为什麽要过来?”
庄杭萋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道:“因为这里有我喜欢的人。”
齐鸢的眼睛,一瞬间就微微睁大了。
庄杭萋道:“那时候年少不懂事,总觉得自己的爱最至高无上,哪怕为了他死也可以。当我真正来到这里之後,一切就全都变了。原来我喜欢的只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从始至终,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她好像陷进了某种悠远的回忆之中,隔了几辈子那麽远。
齐鸢指尖已经攥紧了手心里,掐出了几个月牙形状,他道:“所以,你後悔了是吗?”
庄杭萋道:“不,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