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黎耀出差了,为什麽要出差?好讨厌,来回要一个星期。梁韵亭蹙眉打开日历和世界时钟。黎耀这时候应该在另一个半球睡觉,也可能是熬夜开会,如果是後者会让他有些安慰。
梁韵亭拿起抱枕砸到地上。深呼吸,一次丶两次,他把抱枕捡回沙发,电邮告知顾客这几天时段充裕,可以安排咨商。
他绑好头发,背上包前往办公室。
接连几日,梁韵亭白天排满工作,与黎耀进行没营养的对话,偶尔视频。不过受时差限制,梁韵亭很遗憾视频画面不能满足黎耀的可耻想象。
如果忽略身体部位时不时的一过性疼痛,是格外充实的日子。
他是在连续三天半夜起床呕吐时发觉不对劲的。
结束工作後,转几个电视频道丶洗澡丶护肤,梁韵亭通常接近半夜才躺到床上,刻意寻求的疲惫能让他很快进入浅度睡眠。凌晨时分,胃部仿佛才活过来,麻花似的拧绞抽动,特立独行地彰显其存在。梁韵亭不得不睡眼惺忪丶跌跌撞撞地跑到盥洗室,颤抖着吐出腐蚀性的酸液。
梁韵亭打着冷战想,应该让黎耀在洗漱间多装几个浴霸。
梁韵亭吞了两片常备药,夜里折腾一番使他翌日躺倒时更加困倦。然而不听话的器官却不打算放过他,每隔一天都愈发活泼,像是想从他皮肤下跳出来一样。恼人的疼痛梁韵亭掐出。
他不得不向顾客发信道歉,取消本周後半段的安排。
梁韵亭盖上两层被子,打开卫生部网站,看最近是否有什麽新型病毒传播。
令他失望的是没有。
那麽答案显而易见了。毕竟他现在的症状和目睹向志豪死後那段时间一模一样。
这是梁韵亭不可置信的答案,他这麽快就堕落到如此脆弱的地步吗?不,不,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什麽不堪重负的精神压力和难以排遣的情绪?
躺了不知多久,梁韵亭感到恢复了些精力。虽然左侧头顶和太阳穴仍在隐隐作痛,像谁拿了小铁锤在连续不断敲打,还会恶作剧似的在他放松警惕时重击。各个身体部位好似在轮流忤逆他。梁韵亭愤怒地打开餐厅软件,一口气买了五道菜丶三个蛋糕的外送。
梁韵亭对身体里叛臣贼子们的报复在第二个蛋糕吃完後宣告失败。
五脏六腑都在激烈地抗议,位于中心的脏器更是拼命地搏动,如同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寄生物,在挣脱母体的束缚。
梁韵亭以为被重型车轮碾过腰间也不过如此了。如果不是失去了移动的力气,他恨不能奔向厨房,拿最锋利的菜刀把这些不听话的血肉都挖出来。
或许还能足够黎耀烹饪成一道美味佳肴。
瓷砖地面使膝盖磨出青紫,梁韵亭麻木地按下冲水按钮,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吃下了那麽多食物,会不会有其他的东西被一并吐了出来。总算等到偃旗息鼓的迹象,他坐在地上休息片刻,攒足力气洗了个热水澡。
梁韵亭裹上浴巾,艰难地爬上床,昏昏沉沉地陷入黑暗。
不知何时,梁韵亭听见门口传来的巨响,但怎麽也睁不开眼睛。
“梁韵亭!你在搞什……”黎耀摔上房门,冲进卧室,探向床上巨大的蚕茧。
触手温度滚烫,胸中蓦然一沉,黎耀干脆抱起失去意识的人,边走边问:“梁韵亭,还能听到我说话吗?梁韵亭?”
“可以,咳……可以!”梁韵亭嘟囔,“你好吵。”
“你感觉怎麽样?”到了楼下,黎耀才发现他是从楼梯跑下来的。幸好没有浪费时间,他拦下的士。
“别管那些了,”梁韵亭拽住黎耀领口,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战栗,声音细弱,“黎耀,你有没有亲手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