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院一起看最新上映的鬼片时,梁韵亭从主角无聊的尖叫中脱离,盯着黎耀的侧脸出神,抑制不住地笑出声,然後忙不叠地小声朝周围观衆道歉。
梁韵亭偶尔也唾弃自己意志不坚定,沉迷在曾经不屑一顾的庸俗生活里,甚至越发乐在其中。
他陪黎耀看了好几部直到结尾也没弄清楚谁和谁结婚,谁和谁出轨的电视剧。黎耀陪他去了几次他反复帮他认脸但依然失败,黎耀坚持简称为“扭来扭去的几个男人”的演唱会,并认为他们的身材比他的几个男同事们都差远了。
堪堪经过一辆车的小巷里,黎耀骑着警署配的摩托车带他风驰电掣。
由于梁韵亭的懒惰,黎耀问了一个多月,最後不得不亲自载他到家里。
初次涉足兰港人口最密集的区域,梁韵亭挂件似的贴在黎耀身旁,罕见地先牵上黎耀的手。
有流浪汉横躺在街角,几个青少年踩着滑板飞驰而过,还能闻到飘来的大麻味。也有穿着风衣抹了发胶的男人女人匆匆经过,按着蓝牙耳机发射一连串听不懂的名词组合。遇到最多的是遛狗的上了年纪的卷发妇人。
梁韵亭觉出几分新奇,亦步亦趋地跟着黎耀穿过几栋高楼,进入单身公寓。
比起梁韵亭闹中取静的大平层,黎耀的房子显得寒酸不少——当然,黎耀并不做这种无意义的比较。一室一厅被黎耀整理得井井有条,视觉空间并不狭窄逼仄。窗明几净,目光所及之处没有拆开的包装盒或者未归位的物品。梁韵亭心想,如果是他先来到黎耀家里,一定会错判屋主是个禁欲主义者,他们可能就此失去交集。
黎耀观察梁韵亭没掩饰好的惊讶表情,很是自得:“如何?”
“和我以为的不太一样。”
“比你想象中要好得多吧?”
“……或许是吧。”事实上,他没有进行过这种想象。
似乎是有些奇怪。梁韵亭突然发觉,他对黎耀的生活缺乏探究的欲望,他没有关心黎耀住在哪里或是原生家庭什麽气氛的意识。
“要吃水果吗?”黎耀打断了梁韵亭逸散的思绪,拉着他坐下,自己走向厨房翻找,“或者喝咖啡吧。”
不等他回答,黎耀已经挽起袖子,从橱柜里拿出一套磨豆机丶手冲壶和滤杯。
梁韵亭坐不住,探头去看:“豆子是巴拿马水洗浅中烘,做了功课吗?”
“问蓝风车的老板推荐的而已。”蓝风车是他们常去的甜品店。
梁韵亭浅笑,目光跟随黎耀利落动作。他很喜欢黎耀的手,骨节粗长丶指甲圆润,薄茧在掌心分配得恰到好处,使用时通过手腕与小臂连成峭拔的直线。
热水缓缓冲在磨好的咖啡粉上,激发醇厚的香气,清透的明棕色液体潺潺流下。
“尝尝?”肯定比全自动咖啡机出品的好。黎耀自觉咽下後半句。
“酸甜的,像水果糖。”梁韵亭眼睛微微睁大,“好喝。”他踮了踮脚,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黎耀嘴唇。
或许因为一段时间与梁韵亭接近形影不离,黎耀的味觉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不过,他没有特意告诉梁韵亭。
他暂时不想失去梁韵亭习惯性的多此一举。
黎耀俯身,扶着梁韵亭後脑,以他惯常的节奏品尝咖啡的味道。
梁韵亭竭尽全力回应他。
他只在乎眼前这具身体能给予的,抛弃多馀的干扰,好像也没什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