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石桌上放着一些茶具和医书。小院的角落里,有一个用石头堆砌而成的药炉,药炉里还残留着一些草药的灰烬,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萧慕棉心中一紧,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起,这场景实在太过熟悉。“吱呀”一声,西侧的竹屋房门打开,萧慕棉的目光循声而去,心沉到谷底。
见到院中的萧慕棉,莫仲青亦是出乎意料。
短暂的愣神後,萧慕棉抓起莫仲青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朝院门走去:“莫前辈,有人要杀你。这处居所已经暴露,不再安全,你还有其他隐匿的居所吗?”
莫仲青想要挣脱,可用尽力气,依旧被萧慕棉拽至院门口。无奈之下,只得大声说道:“我知道是谁要杀我!”
萧慕棉的脚步诧然顿住,她疑惑地看向莫仲青,才发现两年未见,莫仲青老去的速度惊人,已完全不似当初的苍劲有力,苍老的面容上布满深深的疲倦。
莫仲青的嗓音苦涩而沙哑:“没想要,你竟还在血月门。这样也好,此生最後见到的人能是曾经的病人,我也算老有所终。”
萧慕棉眉头紧锁,隐隐察觉到莫仲青话中所指,可却不甚明了。
莫仲青叹了口气,轻轻说道:“要杀我的,是我自己。”
萧慕棉满脸的难以置信,艰难问出:“为什麽?”
莫仲青牵起萧慕棉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腕上。纵使萧慕棉只是略懂医术,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莫仲青生命的消逝,脉搏弱的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你可知当年我与唐门掌家唐勉那一战?”
这一战在江湖中广为流传,萧慕棉当然知道,据传鬼手神医莫仲青当场毙命,而唐勉在五日後,亦不治身亡。
莫仲青的声音轻得如从远方传来:“所有人都以为我已魂归黄泉,可我从坟墓中爬了出来。
我武功尽失,所中的雪梅红之毒如论如何也解不了。可我终是留下一条命,这二十馀年,我用尽毕生所学压制雪梅红,可终究是再也压不下去。”
“雪梅红发作,蚀骨钻心。我已年过古稀,一家团聚,此生再无遗憾,又何必再受这痛不欲生的苦。待下次毒发,还请你替我了结残生。”
莫仲青的眼中满是哀求,可萧慕棉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喃喃道:“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去看大夫。”
莫仲青无言地看向萧慕棉,她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
萧慕棉眸光一转,燃起希望:“我们去唐门,雪梅红既是唐门之毒,唐门定会有解药!”
莫仲青淡淡摇头:“雪梅红是唐门的终极杀器,怎麽可能会有解药。”
萧慕棉却是不死心,二十年前没有解药,并不代表现在依然没有。她匆匆向莫仲青告别,策马驰骋朝蜀州而去。
接到通传,唐采禾还不相信,直到见到檐下的萧慕棉,惊喜道:“萧姑娘,真的是你,你的病好了吗?”
待进入唐采禾院中,萧慕棉方才取下面巾。为避免暴露身份,通传时,萧慕棉也只称自己是唐采禾在山中客栈相识的旧人。
萧慕棉来不及寒暄,向唐采禾表明来意,只是隐瞒了中毒之人的身份。
闻言,唐采禾蹙起秀眉,摇头道:“雪梅红没有解药。可雪梅红乃唐门禁毒,非掌家不得擅用,谁会中雪梅红之毒?”
萧慕棉并未言语。
见萧慕棉有意隐瞒,唐采禾也不再追问,说道:“我再去打听一下,晚些再给你消息。”
萧慕棉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可等来的还是那冰冷的七个字,“雪梅红没有解药”。萧慕棉的心,彻底沉到谷底。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星夜离开蜀州,临走前嘱咐唐采禾,不得告诉任何人曾见过自己。
唐采禾虽不明所以,但她隐隐察觉萧慕棉身上定是发生过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再者她本就不是多事的人,倒让人放心。
萧慕棉还未走近竹屋,便听见凄厉的惨叫传来。她飞身冲进东侧的竹屋,只见莫仲青佝偻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痛苦地翻滚着。银针散落一地,呕出的鲜血点点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莫仲青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萧慕棉的胳膊,纵使指甲已经修剪过,可巨大痛苦带来的力气,让萧慕棉的胳膊疼到麻木。
萧慕棉不知要如何才能减轻莫仲青的痛苦,只得任由她将自己的手臂抓得鲜血淋漓。
过了足足两个时辰,莫仲青的痛苦才渐渐缓解,她整个人如何被抽走灵魂般空洞无力。
一觉醒来,莫仲青方才恢复些力气,她见到萧慕棉的第一句话便是:“毒发的间隔时间会越来越短,时间会越来越长,下次毒发,请你替我结束痛苦。”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哀求,萧慕棉心中难受得厉害。
萧慕棉哑着嗓子问道:“莫姑娘她们知道吗?”
莫仲青摇摇头:“我只告诉他们我要来采药,不想让她们担心。听青鸢说,任来那个杀千刀的还在追杀水心和辰千澈。他们现在躲得好好的,我又何苦连累他们。”
莫青鸢是红鸾的原名,如今百晓堂的据点已被拔除七八成之多,想来她的消息处处受限,何水心和辰千澈只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萧慕棉心中难受,无声地抽泣着。
莫仲青倒是一副早已生死度外的模样,脸上甚至浮现兴奋的神色:“有一事,你定会开心。你走後,我闲来无事,将这屋里收拾个底朝天,你猜我发现了什麽?”
莫仲青神神秘秘地从暗格中拿出一卷羊皮,放在萧慕棉手心。
萧慕棉展开一看,只见羊皮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琴心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