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重新替代了光明。
在被主线剧情吸入的前一秒,哈斯塔闪电般选择保存存档,而後果断从木质靠背椅上起身,绕过试图和他对话的尼森,冲出办公室。
“H——你跑什麽?!”
尼森在他身後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似乎仍想和他来一场酣畅淋漓丶不允许Skip跳过的对话:
“难道你想找鹰帮的人替你撑腰吗?别傻了!我既然能进这家孤儿院的门,就意味着早就和鹰帮打点好了关系,你没发现他们今天一个人都不在,只留下你我单独聊天吗?我为他们支付了泡在红灯区一整晚的酒水费!”
哈斯塔置若罔闻,持续向楼上进发。
鹰帮是什麽?能做成鸟类标本,装点他的巢穴吗?
他迅速赶到院长办公室正上方的房间,掀起袍摆撞开老旧的木门——嗯,没撞开。
一道淡白色的字样,在左下角飘起来:
【您的角色等级过低,请在升级後,进行力量加点!】
哈斯塔只停顿了不足半秒,就向侧面闪开,放任人高马大丶但运动神经一看就不发达的啤酒肚男人一头撞上房门。
“啪嚓!”
“啊——”尼森发出悲惨的大叫,抱着门板一起倒下。
“乓!”
脆弱的木板在地面上激起大片灰尘,在昏暗的灯光下,像迷幻的烟雾。
尼森的呛咳中,哈斯塔听到了另一重沉闷的声音,像是什麽柔软的东西栽倒在地,倾倒出一连串呕心沥血丶几乎喘不过气的咳嗽。
哈斯塔在尼森骤然拔高的怒骂声中跨越过门和人,来到床的另一边,在地面上见到了目前仍活着的固有资産:
这是一个没有右腿,左臂畸形,瘦瘪得像骷髅标本的孩子。
他生着雪色的头发,眼睛的虹膜呈现出一种仿佛刚哭过一场的粉红色,本该透亮的瞳仁殷红而晦暗浑浊。
哈斯塔在房间内兜转一圈,没打算用可悲的丶连扇破门都撞不开的低级力量,挑战托举一个男孩,只想找到并宰掉那个潜在的财産破坏者,然後删游戏删策划。
但看了一圈,他没发现杀人犯的半点踪迹,倒是发现了点别的:
比如从床边蔓延到孩子身下的足迹证明,这孩子并不是从床上滚落的,而是艰难前行到一半,被撞破的门板惊到失去平衡,因此摔倒的。
按照地面上蔓延出的痕迹的走向,这孩子似乎一开始就奔着窗台而去,很难说上一个存档,没有撞门的干扰,这孩子是不是成功来到了窗台边——甚至窗台上,而後因为尼森的尖叫,被惊坠在地。
换句话说,如果追根溯源……
那个他想干掉的财産破坏者,大概就是刺激尼森尖叫的他。
事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但好在哈斯塔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看着爬起来的尼森堪称热情地将男孩扶回床上,然後大谈特谈自己孤儿院的环境和医疗条件:
“你为什麽想去窗台?想要自尽?”
——他其实不该问的。
既然证明了财産破坏者并不存在,那他该现在就退出删游戏,闪击游戏研发部。
但这游戏的拟真度的确惊人,他在尼森充斥着欲望的荷尔蒙激素之下,嗅到了另一股更加熟悉的气息:
肾上腺素丶皮质醇……心脏的鼓动,渗出皮肤的汗液,吞咽口水的声音,共同交织成一种名为“求生欲”的信号。
当他还是实验体,“居住”在研究中心时,能够在每时每刻,都从身边的同类身上闻嗅到这种气息。
对于他们这些怪物来说,人性虚僞而无用,无法保护你活过下一场实验丶下一场斗蛊。
兽性才是真实的。
求生欲丶进食欲丶繁衍欲丶筑巢欲丶对进化和变强的渴望……
他们或许後来被披上了人皮,但依旧是由最本能丶最原始的欲望织构成的怪物。
怪物不对人类追捧的时尚和高尚心动,但永远会敬畏求生的本能。
就像豺狼鬣狗,永远会敬畏大自然的寒冬。
游戏堪称一比一地还原了哈斯塔那种怪异的丶像是异类拟合成人话的声线。
昏暗的灯光下,尼森和男孩不自觉地僵硬了身体,冷汗沾满额头。
尼森反复看了哈斯塔好几眼,即便这次没有看到兜帽下的真实,神色依旧变得明显不安了起来。
男孩却在感知到哈斯塔——或者说院长的不对劲後,面露迟疑,而後重重咬了下後牙:“你不是H。J,对吗?”
一旦豁出去走了第一步,後续的话便顺畅起来。
男孩思路明确,表达清晰地说:“我不知道你顶替他的目的是什麽,但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想逃离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