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因睁开眼,他好像短暂地昏厥了过去,直到听见房门被人用钥匙拧开的声响。
图西走进房间后,明显被黎因的模样骇了一跳,他跑到床边,把黎因扶起来,见到手腕上的伤势:“怎么这么多血。”
等发现捆黎因的东西是观木时,又惊慌道:“胡闹!”
黎因双臂都被捆麻了:“现在几点了。”
图西试图帮黎因解开观木,然后皮绳勒得黎因血肉模糊的,最后图西还是拿了把剪刀过来,把皮绳剪断,才松开黎因的束缚。
“阿闵走之前,让我半小时后进来把你松开。”图西看着那血淋淋的观木,表情很不好。
黎因注意到了:“怎么了?”
图西犹豫道:“怎么能不带观木呢?”
观木是山神之眼,图宜族子民的庇护,闵珂在暴风雪的夜晚独自前往几公里外的营地,却不带上观木。
黎因看着自己双腕的伤口:“营地在哪?有地图吗?”
图西惊慌地摇头:“没有。”
黎因审视地望着图西,厉声道:“方澜是我的组员,如果得有人对她的安危负责,那个人只能是我,根本不需要他自作主张!”
图西被黎因激烈的情绪所震慑,只能结结巴巴道:“真的没有地图这种东西,不过你别、别担心,阿闵会回来的。”
黎因起身走到窗帘前,大力拉开,刚才他听到有东西坍塌的声音,漆黑的夜里,除却飞舞的雪粒,远处山林的暗影,所有事物都被暴风雪吞噬。
他转过身,走出房门,图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你现在追上去也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却见黎因转身朝楼梯上去,根本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冲动地离开客栈,追着闵珂消失的方向而去。
黎因来到方澜所在的房间,林知宵和梁皆都在,梁皆握着方澜的手腕,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另一只手则是拿着纸笔记录数据。
而林知宵看着就更忙了,一会给方澜掖被子,一会又去看氧气瓶的流量,几次看向手机,最后都愤然放下:“该死的天气,连信号都没有!”
黎因走了过去,拿起桌边的一杯温水:“刚才给她喝过了吗?”
梁皆摇头道:“没,闵向导走之前说不能喝太多水,只能喝一点点。”
方澜昏昏沉沉,半梦半醒,身体没什么力气,只能在黎因的帮助下艰难地喝了一点。
黎因用纸擦拭去她唇角湿润,轻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方澜眼里有泪,急促地呼吸在氧气罩浮起白雾,嘴唇艰难张合。
黎因以为她有需求,然而凑上前仔细分辨,只听见了那两个字。
那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瞬间,所有生物都会本能地呼唤最深刻的依赖——“妈妈”。
黎因按住床垫的手微微一颤,梁皆忙问:“她在说什么?”
黎因直起腰来:“她在喊妈妈。”
林知宵攥着手机,抬手用力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脸上亦有不忍:“我出去找一下信号。”
他们都知道,这里没有信号。
在最危险的时刻,方澜想见的只有母亲,而他们无一人能为她实现心愿。
黎因抬手覆盖在方澜的额头:“再坚持一下,等天一亮,我们就下山,到时候再给妈妈打电话,好吗?”
方澜闭上眼,泪水滑过鬓角,虚弱地点了点头。
晚上十点,黎因从二楼下来,就见图西搬着个凳子坐在门口。
厚重的门帘被卷了起来,露出玻璃窗,森冷的凉意从门缝中渗入,图西焦急地直抖腿,被冻得双手都揣在袖子里,也不愿从门口离开。他的脖子梗得长长的,始终盯着门口的方向,一看就是在等闵珂。
黎因走了过去,图西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黎因什么也没说,便在图西震惊的目光中,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一推门,哪怕已经穿了最厚的衣服,迎面而来的风像被冰水打湿的棉被,扑得人身体往后退了数步,即便是他这样一个身体还算强健的成年男子,都站不稳。
更无法想象在这种天气里,徒步了近三个小时的闵珂。
黎因反手关上门,同时也掩住了图西的劝诫的声响。站在室外,更能听得清楚,身后没有生命的建筑物,在疯狂的大自然中,发出战栗的声响。
黎因艰难地走了几步,只是从一个门口,走到另一个门口,就花费了他不少力气,面部、耳朵,指尖都被冻发麻。
极端的温度中,人类的身体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想到了图西那不可思议的表情,只因闵珂没有戴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