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堂从外面回来禀报,一进门就知道自己坏事了,邢姑娘好不容易换回女装跟殿下独处,他还不顾场合就这麽进来,只好讪讪地挠了挠头,拱手低头:“主子,属下查到那些江湖人似乎都跟三皇子的幕僚有点关系,他们有的想来都城谋个一官半职,有的则是贪图城中热闹,有人招待,他们甚至不请自来。”
邢莲水点点头:“同我想的略有偏差,不过三皇子的心思也不难猜,他定是想留下那些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为他所用。”
白岑谦沉声道:“雾堂,你下去找几个弟兄盯着他们,一旦有异动,要赶在他们行动之前制止事情发生。”
“是,主子。”雾堂出去前似无意间瞥了眼桌上的早膳,“主子,您之前就进了一回厨房,这厨艺已经如此精湛了,看着就有胃口,邢姑娘真是有福了。”
邢莲水夹起小笼包的手一顿,讶异出声:“这些,都是你亲自动手做出来的?”
白岑谦还未开口,雾堂就先接过话来往下说:“是啊,我们府上的厨子可没有主子这手艺,我半个月前尝过主子头一回做的吃食,那味道,常令我念念不忘。”
白岑谦霎时变了脸色,喝道:“出去。”
雾堂听话出了门,语气欢快:“欸,主子。”
雾堂向来跳脱,但却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面胡说,邢莲水敢肯定他所言非虚,可她直到此刻才明白白岑谦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付出了多少,还不曾在她面前邀过功。
邢莲水不能确定以後是怎麽样,但她很确定她此时此刻无法忽略的心跳,她喜欢着眼前这个人,这一世跟他相处的每一个瞬息都喜欢,没有断断续续的感觉,是发自内心难以割舍的一种心动,正如此刻。
她不想再忽视了,她真正在乎的,不过一个他。
“我到後厨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食材,我去再准备一些。”
白岑谦很明显想要逃避,邢莲水却不想让他逃。
在他起身要走的那一刹那,邢莲水拉住他的一片衣角,擡头直直看向他,问他:“白岑谦,你该向我解释一下的,你不该逃避,你知道我想不明白的真相,你该对我敞开心扉说一说。”
见白岑谦脸色苍白,有些紧张,邢莲水又说:“我看得出来,你没有变,可是我搞不清楚你们到底是不是两个人,到底一个人的性情要怎麽改变,才能让我面对你的时候满心欢喜,面对他的时候心如止水,你该解释清楚的。”
邢莲水说到这,声音已经不似刚开始稳定,甚至拉住他衣角的手都有些颤抖,白岑谦安抚般握住她的手想要将温暖传递给她,他的心却忍不住颤了一颤。
白岑谦只好顺着她的意说出口:“我没有办法。”
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力,却不得不压下翻腾的内心,引导着问了句,“你还记得我跟三皇兄第二次交战吗?”
邢莲水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事道:“当时你受了很重的伤。”
白岑谦慢慢出声解释:“那个时候我陷入了昏迷,可是醒来却发现有人代我下了命令,问过雾堂他们後,才知道原来在我自己以为昏迷的时候,有另一个我下了一道整顿兵马,要与三皇兄拼死一战的令。”
听到这,邢莲水皱起眉来,有些不解,却耐着性子继续听他说。
“我当时坐立不安,整日想着法子,等待着时机,看这个人会不会再夺取我的身体掌控权,于是,我写了一封信放在书房的桌案上,想着跟他摊开说明。在我渐渐专注于谋划如何应对三皇兄设下的陷阱时,他又出现了,毫无意外,他代替我受了伤,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因你与我熟知对方,你从未想过探我的底才没有发现。”
白岑谦见她不动,亲手夹了个小笼包放入她的碗里,又接着说,“再後来,他彻底替代了我,他也想过法子离开我的身体,可是他没能做到。他还获取了我的一部分记忆,但是他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甚至最後做的决定我也没有权利干涉,只能在灵魂的另一处看着他所做的一件件事,直到最後他因为没有武功,中了三皇兄的计谋,殒命在那场征战中。”
听他说完大致的经过,邢莲水心中只剩下纯粹的心疼:“你当时应该很累吧?”
邢莲水擡手抚上他的脸颊,心疼得快要溢出来。
她并不会觉得难以置信,毕竟重来一世这样的奇遇都能发生,她还有什麽难以接受的。
白岑谦反握住她纤细的手,轻声说:“都过去了。”
“我刚回来的时候很抵触你最後关住我的事实,但当时我也并非被迫任由你将我关住,如今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我便也能将这件事放下。”
邢莲水一直都无法忽视他明晃晃的心意,无论做什麽都会先顾及她,他将她放在心上,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不想两个人就这麽走散,明明是命运的捉弄,他们之间的芥蒂也该消了。
由此,她语气不容置疑地问他,“我们携手重新来过好不好?”
白岑谦此刻心头很乱,他想跟随本心就这麽答应她,可是他不能保证他不会再被夺去身体控制权,他不能让她面对这种未知的危险,他该以她为要,就算她愿意也不行。
他不想负了她。
白岑谦想逃,他也确实这麽做了,他畏葸不前地像只遇到狐狸的白兔一样,逃避着,不敢说出自己那浓重的心意,不敢将整个心摊开,只听他说:“阿莲,你值得更好的人,他可以是世家公子,可以是江湖侠客,甚至可以是那九五之尊,可那个人,一定不能是我。”
他握住她的手颤了颤,压抑着放轻了声问,“你明白吗?”
邢莲水难以置信地甩开他的手,气急地吼了声他的名字:“白岑谦,你个懦夫,你凭什麽左右我的想法,我喜欢你,喜欢的只有这麽一个你,我连不同性情丶相同样貌的你都做不到喜欢,你凭什麽就这麽抛开我的心意不谈,去谈什麽以後。你太懦弱了,你不该这样。”
白岑谦艰难出声,却只道了一句,满含痛苦的一声:“阿莲,我……”
邢莲水质问他:“我们就这样共度此生不好吗?哪怕只能共存三年,哪怕只有那短暂的三年,我不在乎你最後会变成什麽样子,我只在乎现时的你。错过了这三年,你难道还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来生吗?”
邢莲水说到最後声音软得颤抖,“可这就是我们的来生啊,阿谦。”
白岑谦承受不住,脚步匆匆地离开,走路甚至踉跄了几步。
看了他的窘态,邢莲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渐渐地出了神,不禁喃喃道:“白岑谦,你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