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门派,说的应是江湖中赫赫有名,受人尊崇,人人都想拜师的灵江派。
江仅仙细细道来:“我在半年前瞒着我父亲到都城来,一路遭到刺杀无数,这次得幸遇到了好心的公子,不然我肯定早就去见了阎王。公子见过路林七虎,这才模仿得出他的声音,那公子不曾见过我的原因,可能是我父亲常将我锢在山庄里学武,不让我随便见外人,说是要等我武功得以匹敌武林前三十,才放我出来。早知外面树敌无数,我该听父亲的话躲在江家精进武艺才对。”
邢莲水见过武林中有门有派的大多数高手,暗自可惜前世竟平白与如此可爱的姑娘错过。
“姑娘一路奔波到了都城,一定有要投靠的地方,可需我们送你前去?”
“本与我那姐妹约好在都城外相见,可她被府里琐事困扰,父亲约束出不来,因而只能我亲自去见她,她是刑部尚书府的小姐,柔婉纤秀,公子可能相送一程?”
邢莲水挑眉:“刑部尚书府啊,派别不同,仅能相送到巷子口,姑娘见谅。”
江仅仙眼眸一瞬失去光彩复又亮起:“为难公子了,我孤身前去也行的。”
邢莲水眸光微动:“不为难,姑娘若同意,那便送姑娘到巷子口,车夫,啓程吧。”
“得嘞,公子。”
初逢时芥蒂满怀,相送时依依难舍。
临别前,江仅仙将手里紧紧攥着的玉佩塞到邢莲水怀里:“公子恩情,奴家无以为报,但日後公子若有需要江家的地方,还请让人携玉佩到灵江派来,我定会同我爹爹一起倾门派之力帮助公子。”
邢莲水握着那枚玉佩,只淡淡笑着:“承姑娘善意。”
刑部尚书是三皇子的人,她同府上小姐相交,一边是好友,一边是恩人,到时选择帮谁依旧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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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西垂,亭中人双双对坐。
白非鸾手中拈着一枚棋子,展颜一笑:“原本我以为这棋盘算是荒废了,没曾想有一日我会遇到棋风相同的知心人,既知我下的棋子何意,也知我真心所求,乃馀生之幸。”
“殿下休要诓骗我,小生这棋步步退让,殿下还不收手,我这棋可真输定了。”
邢莲水嘴角带着笑意,偏馀光不经意往凉亭外廊下立着的那道身影瞥了一眼。
旁人瞧不出门道,落荷却瞧出了一丝挑衅,邢公子竟然想刺激少傅大人,真刺激。
廊下的人咬牙切齿,却又暗暗保留着一丝风度,亭中立着的人默默看着好戏,执棋的一双倩影谈笑风生。
忽地,邢莲水神情一肃:“殿下,此次行军北上擒拿叛国贼,若一举成,秦将军未必不会成为一股强大的助力,而大理寺卿此人,虽说以他的母亲与未过门的娘子要挟有所得罪,但大势所趋,他必不敢作乱。品性尚待考察,若为助力,未尝不可,殿下觉得如何?”
朝中所需要注意或者笼络的一些掌管分责不同的官员,白非鸾哪怕未了解全部,但她向来不是个迟钝的。说到这,她要是还不明白邢莲水在一步步为她争夺权力铺路,那她岂不就枉自在这皇宫内院生活那麽多载。
她的脑海中划过一道苍老慈祥又严肃的脸庞,许是考虑到应顾及的官员人脉,若她最大的倚仗是当今皇帝,她的胞弟,那排第二位的当仁不让是教她学识武艺的杨太傅。
白非鸾近一月来屡次递拜帖给他,他却次次拒而不见,她不太敢贸然在下朝後拦他的路,怕他给她难堪。
她心中腹诽,不就是向先生表明已确定对一个人的心意吗?何至于对她如此不待见,这人虽不是他的学生,但也是他的下属啊,都一个月不愿见她了。
初入冬那日,长公主带着拜礼去见了杨太傅,太傅原本还笑呵呵的,疼惜她得紧,而当她说出:“先生,不久後我也可得一心人白首不离,我观他品才隽逸,欢喜得紧。”
杨太傅依旧和善地捋着发白的胡须:“几日不见,殿下竟已许了心上人,可否说来与老夫听听?”
白非鸾心中欢畅,嘴角带笑:“先生,您见过,还很熟悉他。”
杨太傅挑眉:“哦?是何人?”
白非鸾笑容愈深:“就是常跟在您身边的少傅大人啊。”
“馀清九?你这……”杨太傅略一思索,挥手道,“不可不可,此子稚嫩,不通朝堂事理,不懂看人面色下饭,还没有权势相助,做的官偏也还是个没有实权的闲职,哪配得上金枝玉贵的长公主殿下,带出去还怕人笑话。”
白非鸾当即反驳:“先生,您怎麽可以这样评判您的下属?馀少傅虽不懂朝局上的弯弯绕绕,但我的势力也不小,有我在,他便不须懂,若没有实权,那我便让他有实权。”
杨太傅猛地站起身来,肃声道:“殿下,他不通事理容易得罪权贵,这才是真正的麻烦,他有无实权老夫可不计较,但他绝非良配啊,还请殿下听老夫一言。”
白非鸾言辞恳切,却句句与他的看法相悖:“先生,您不可随意断定他并不是良配,我喜欢他的惊才艳艳,更喜欢他的温和有礼,如若他得罪了哪家权贵,都有我兜着,先生,这不是阻碍。”
杨太傅气得挥落了书案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怒道:“当真与你说不通了。”
等她走後,他才一脸怜惜地拾起地上散落的那一本本书,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条路哪有那麽好走,希望你不要像你师娘一样嫌弃跟年少的我般势微力薄的他。若不能相互扶持,何必成就这段孽缘。”
就如同昙花一现般,说情爱,不如说权势,性命之外的东西,却能随意定人生死,难定它凭何被视为珍贵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