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容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用剑了,在拿起双剑的时候,日月剑竟然先后发出了两声清越的剑鸣,像是为主人的苏醒而欣喜。
他的动作由一开始的生涩渐渐变得熟练,骨骼与肌肉都在发出喜悦的鸣响,眼角眉梢都藏不住他的笑意。
郁纵看着这样的甘容微微出神,他合该就是这样。郁纵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有多温柔,有多庆幸,庆幸将这样的甘容还给了江湖。
甘容一剑击出,随之收势,日剑如光,月剑为影,如影随形。如清光破晓,万物皆明。
他笑着大喊,“郁纵,看剑!”
郁纵半张脸遮在衣领里,侧了侧头,好像无法与太过灼眼的阳光对视,却不由得微微一笑,霎时间整座房子为他所控,这屋内皆为他耳目,一座傀儡飞身而起,荡开日月剑。
房外落雪寂静,院中风声呼啸,来往之间,酣畅淋漓。
只见郁纵身形晃动,看不真切,仿若幽魂,数不清多少傀儡,或大或小,围着甘容出招,或拳或掌,剑法刀工,甘容翻身一跃,双手持剑竟然在胸前画了个太极,风声止歇,落叶悬空,猛地击出,霎时间傀儡摇晃,郁纵十指连动,眨眼之间眼前的傀儡只剩下了一座,双手平平击出,也带着一股澎湃内力,两股内力相撞,一股似柔非柔,一股似虚非虚,虚虚实实,刚柔并济,应当碰撞出巨大声响的两股内力如同泥牛入海,就这样没了声息。
郁纵不由得又是一笑,嘴角将将翘起,滞空的甘容竟然猛地喷出一口血来,人如断线纸鸢般坠落下去,郁纵大惊,飞身接过,强压下心中惊慌为甘容搭脉,甘容摆摆手,“我没事。”
确实没有大碍。
但是这血也是真吐了。
郁纵面色沉沉,甘容连忙解释道:“不是你的问题。”
两人打斗了这么多次,越发心有灵犀,怎么也不会伤到对方。
只是、
甘容苦笑,
“只是我方才的那一击,并未完成。”
那一击,正是当日穿过他心口,几乎要将他置于死地的一击。
甘容看着郁纵,不想将郁纵卷进他的事情里,可是不多时他就要远行,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过来找郁纵,再莫名其妙地离开?那他是把郁纵当成什么了?郁纵能为了他去取高山雪莲,难道自己就要打着为了他好的名义连个解释都不给他?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不信任他?
可是如果告诉郁纵这件事……不是他自恋,只是他想着那一朵千年雪莲就知道,郁纵一定会掺和进这件事中来。现在郁纵已经是被整个江湖通缉,他又怎么能再让郁纵掺和他的破事?
甘容头大如斗,郁纵似是看出了他的纠结,也不说话,只是让傀儡拿过帕子沾了热水,擦净他唇边的血迹,又给他热水漱口,等一切结束,郁纵突然道:“当日伤你的,是武当的人?”
甘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知道郁纵究竟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郁纵却再没说话。
最终还是甘容憋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自然是青霜和小甘容的抗拒,让他确认武当出事了。
不一定是武当的人,假扮也好,真人也罢,总归是和武当扯不开关系。
见郁纵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甘容也没了斟酌,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当日的事情说出来。
“……所以当日我没有去找你,不过没想到青霜还是把我驮到你那里去了。”
甘容说到最后还不忘解释两句。
郁纵点点头,没什么表情,被帽檐遮住的脸也看不清悲喜。
甘容紧了紧拳头给自己打气,“郁纵,过几日我便会武当,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保护好自己,我会回来找你。”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泼在你身上的脏水,等我回到师门,会向师父说明,等我一起将脏水泼回去!”
他从来不信郁纵是用活人做傀儡的人。况且在相处的几个月中,郁纵带着他一起,郁纵要顾着他,哪里有多出来的时间出手伤人?即便这样,江湖上却依旧传来了谁谁又失踪的消息。
面对整个武林,武当虽然不能与之抗衡,却能约束本门弟子,不参与这一场狩猎。
郁纵眼神微动,看着甘容的眼睛,心中滋味难言。
***
甘容回了武当,将他养大的恩师怔愣许久,才哑声道“回来就好”。在他接到他遇险消息的时候,一向镇定自若的掌门,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红了眼眶。
甘容这才知道,在他遇险当日,掌门不知怎么就接到了消息,像是为了示威。
消息传达得隐秘,只有掌门知道,山门中的弟子还不知道他的事情,只以为他这次出门游历的时间长了些。小师弟师妹亲昵地蹭过来,笑着闹问他有没有带好玩的东西。
“盛儿,你说那些贼人穿着武当的道袍?你中了‘垂髫’之毒?”
将甘容带到密室,掌门才问道。
甘容点点头,“还是郁纵帮我采了千年雪莲才为我解了毒。”